从欧阳青家里出来,三人径直去了银行,兑现了欧阳青的那张存单,一共是十三万两千五百多元。回到辛波的车里,曹亮分别数出四万和两千还给了辛波和蒋运明。他让辛波把自己再送回欧阳青家,还欧阳青身份证。
“哎,怎么就你自己呀?那俩呢?”欧阳青见门口只站着曹亮,于是问道。
“我让他们去茶馆等我了。”曹亮进到屋里,将装有现金的牛皮大信封放在茶几上,接着又说,“欧阳,这事儿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一起干?”
“一起干?算球了吧,我哪儿有那份心思呀,”欧阳青苦苦一笑,说,“我他妈现在是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呢。对什么都没兴趣。你就自个儿折腾吧。折腾好了,算是你的造化,折腾垮了,算你倒霉。你就别指望我还能帮你什么了。”
“我说哥们儿,别再喝了,行吗?”曹亮注视着欧阳青,一脸的真诚。
欧阳青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回答说:“老弟,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没家没业,上没老下没小,左没老婆右没相好,活一天算一天,混吃混喝等死的人了。”
“靠,你这是干吗呀?不就那么点事儿吗?干吗呀,这么看不开。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该缓过来了吧。不是我这个当老弟的说你,你也忒那什么点儿了。你以前不这样呵。想当年咱哥儿几个在前门、大栅栏打天下的时候……”
“别、别,亮子,你最好别跟我提从前的事儿,明白吗?我不想提过去的那些事儿,不提了行吗 ?”欧阳青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森僵硬了。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像是极力在回避着什么。
“欧阳,你怎么了?”曹亮关切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突然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没关系、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你要有事就忙你的去吧。我想睡会儿。”欧阳渐渐恢复了常态。
……
曹亮离开了欧阳家,又赶到茶馆与辛波和蒋运明见面。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辛波和蒋运明对欧阳青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给曹亮办公司非常疑惑。如果在前些年,这点钱对欧阳青来说恐怕算不了什么,况且这也算是一种投资。可是眼下的欧阳青几近山穷水尽,且自顾不暇,他这么做的目的和动机又是什么呢?曹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当他拿到这笔钱的时候,他的心情同样是很复杂、沉重的。万一这笔生意最后打了水漂,他将无法面对欧阳青,尽管这这点钱对他现在的需求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亮子,要我说,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辛波不紧不慢地说,“这事儿到底有多大把握,你心里有数吗?我也了解了一下,啤酒的营销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里面学问大了。而且没有雄厚的资金做后盾,是很难成气候的。”
曹亮看了看辛波,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辛波的好意。
“亮子,欧阳还跟你说了别的吗?”蒋运明问。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就说让我随便折腾,赚了更好,赔了拉倒。”曹亮淡淡地回答。
“哼,他倒挺潇洒的呵。”蒋运明喝一口茶,不以为然地接着又说,“这人啦,他要是想开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年欧阳也确实欠了你亮子不少人情儿,他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曹亮斜眼看着蒋运明。蒋运明的这番话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他仔细想了想,大概在蒋运明看来,欧阳青给出的这笔钱完全是迫于他曹亮的苦苦相逼,或者说是死皮赖脸地强加于人。他本想解释一下,但又一想,蒋运明的这种想法或者是说法也许是为了给他自己不愿在这种时候掺和啤酒生意而生出的借口。朋友之间有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是近乎,就越显得生疏,甚至彼此常常或防备或猜疑或误会。当然,这比那种相互算计或加害的“朋友”要高尚和纯洁了很多。他想起了臧天朔的那首叫《朋友》的歌,也许那就是朋友的最高境界。然而在现实生活中,究竟有多少人能够达到那种超凡脱俗、深明大义、无怨无悔而又纯洁清雅的高尚境界呢?“朋友”这个永恒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也是人类社会必不可少的重要元素总是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变幻和诡异。他想起了曾经道听途说的据说是王朔的一句名言: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但刀却是插在朋友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