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运明傻了,他没想到曹亮会这么看待这件事。在他眼里,辛波确实一直是个普通人,除了能在镜头面前装疯卖傻以外,跟自己可不就一样吗?那他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了呢?
蒋运明不再有话了。他沮丧地端起面前的那杯红茶,“唏溜唏溜”地喝了起来。
晚饭时间到了,护士推着送餐车进到病房,将一盘套餐放到了张文身边的床头柜上。
“谢谢!”张文喃喃地嘀咕说道。这大概是他住院以来,唯一开口说过的一句人话。
护士诧异地看了看他,随即露出友善的微笑,“十九床,趁热赶紧吃吧!”
张文点点头,随即将抱在怀里的文件袋塞到了自己的枕头下。护士刚一离开病房,儿子张德明拎着一大包各种各样的水果出现在病房门口。两人的目光似乎同时投进了对方的脑袋里。他站着,他坐着,默默地看着对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先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的:“你来了?”
他慢慢地走到父亲的床前,蹲下,将水果放进了床头柜里,然后直起腰来,涩涩地问:“爸,您身体好点了吗?”
“放学了?”
“爸,您还没吃饭吧?”
“你妈呢?”
“爸,您瘦了!”
“骑车来的?外面风大吗?”
“爸,您先吃饭吧,我给您打壶开水去!”
“你妈知道你来看我吗?”
……
这是一次答非所问,且没有因果逻辑的对话,但这却是父子俩有史以来最富有亲情和温馨的一次情感交流。最后张文告诉儿子,他打算明天就出院。出院以后,他会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至于往后怎么办,再说。反正不能闲着。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切从头再来。
“爸,您先别着急,等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以后我妈要是再跟您无理取闹,我负责跟她讲道理。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好吗?”张德明信誓旦旦地表示。
张文点点头,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他不能在儿子面前显得过于脆弱了。然而,他的鼻子却无法克制地开始一阵阵发起酸来。他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儿子是自己的种。
饭桌上,曹欣欣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全然没有食欲。段红鹃一筹莫展地看了看丈夫曹亮。曹亮轻轻地摇摇头,表示现在暂时别刺激女儿。曹欣欣目前的精神状态依旧极不稳定。这段时间,段红鹃没少请教过朋友和专家,都说这属于青春期正常的过度反应。做父母的切忌强制说教,更不能粗暴漫骂。小心呵护,细致观察,耐心开导,找出问题的根源,用正确的人生观加以循序渐进的引导方为上策。可是无论怎么沟通,宝贝女儿就是不肯接招。问急了,不是哭就是闹,弄得夫妻俩一点辙都没有。可是据学校的老师反映,曹欣欣在学校的表现却是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的地方。班里确实有那么几个男女同学在偷偷恋爱,但曹欣欣绝对没有这方面的问题。那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呢?
夜深了,夫妻俩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胡乱分析着各种可能导致女儿精神状态如此长时间异常的原因。曹亮举出张文父子的例子,触类旁通,企图从中得到某种启发。结果说着说着,话题又跑偏了。段红鹃对张德明究竟是不是张文亲生子这个悬念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兴致勃勃地一个劲儿从各种角度分析张文父子可能的关系。曹亮终于火了:“你还有完没完?自个儿家的事儿还没弄明白,你管别人那么多闲事干吗呀?你真他妈的邪行!”段红鹃反唇相讥,说:“那你呢?你不也一样吗?”曹亮说:“操,那能一样吗?张文这事要再不管,丫不定哪天就歇菜了!得、得、得,别扯人家的事儿了。我问你,你们家祖传是不是有精神病的历史呵?”“你们家才有呢!”段红鹃嘟囔着回答。曹亮想了想,又说:“你还别较劲,我们家肯定没有。前几年你不也一样吗?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而且翻脸就不认人。你说,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这回轮到段红鹃急了:“曹亮,你别胡说八道呵!咱这儿说女儿事儿呢,你挤对我干吗呀?!欣欣从小到大,你管过几天?她小时候那会儿你成天不着家,在外面穷折腾……”“行啦、行啦,扯远了、扯远了,”曹亮打断了段红鹃,语气缓和地说,“咱俩别闹,行吗!我没挤对你,咱这儿不是找原因呢吗!你想,就算欣欣现在是那什么青春躁动期,可这也有点忒离谱了。要不就是随了你,这躁动期比别人猛点儿?可是你那会儿挺温柔的呀?”“废话,那是对你,我对爸妈才没那么好呢!”段红鹃竟是脱口而出,“对啦,我记得那会儿咱俩刚好的时候,我也跟家里闹得厉害。我爸、我妈都不敢跟我说话……哎,这么说,咱欣欣会不会也是……”曹亮猛地一震,嚷一句,“操,谁呀!”“嘘——,你嚷什么呀,我哪儿知道是谁呀!”段红鹃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