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曹亮所料,他在电话里跟蒋运财软硬兼施、胡诌八扯了不到半个小时,对方便乖乖地就范了。与此同时,叶远远也拿到了来自上海和苏州厂家的报价,经过仔细的对比分析,蒋运财的产品价格仍然不具备明显的优势。叶远远又再次通过电话跟蒋运财展开了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由于堂兄蒋运明的突然回避,加之叶远远咄咄逼人地要挟打压,蒋运财几乎完全陷入了被动,最后他不得不接受了由叶远远单方面提出来的几近苛刻、狠毒的条款。否则的话,他就将彻底失去这桩买卖。
叶远远放下电话后,疲惫地坐到沙发上,对曹亮说,这本来都应该是蒋总的事儿,可自己现在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这会儿蒋运财不定怎么骂她呢。听了叶远远这番话,曹亮心里虽然有些别扭,却无言以对。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叶远远忙里忙外,几乎包揽了公司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务,蒋运明既没有电话,也不照面。曹亮几乎成了甩手掌柜,除了偶尔听取几句叶远远简短的汇报和打算之外就再无所作为。与甘建军的合作事宜也基本上全由叶远远出面负责协调周旋了。
姚凯修改剧本的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其主要原因是跟导演在很多剧情和对人物的处理上存在的分歧太大。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跟一个导演进行合作。结果他发现导演对自己原著的理解,或者说是看法带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使得整个故事的风格偏离了剧本原有的主要轨迹,这也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他原想给辛波打电话,希望能够得到辛波老师在道义上的支持,但他最终放弃了。他坚信自己不是因为虚荣和固执,完全是出于艺术的良心而坚持自己的观点。他曾自不量力地企图说服导演回到原剧本的轨迹上来,结果被导演连讽刺带挖苦,狠狠地修理了一通。最后他不得不忍气吞声,违心地按照导演的意志对剧本进行了调整。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总听别人说,剧本剧本,就是一剧之本的说法纯粹是他妈扯淡。没有不糟改剧本的导演,更没有真正尊重编剧的导演。更何况对于所谓影视艺术基本上还是个门外汉的他,就更不在话下了。总之,姚凯基本上是被导演给彻底、踏实地灭了一回。原以为既然妥协了,就能得到导演的认可,结果没想到导演对调整后的剧本不但没有认同,反而生出更多的龌龊,一时间弄得姚凯彻底找不着北了。他绞尽脑汁想要真正领会导演的意图,但却是愈发的糊涂和迷茫了。渐渐地,他对这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善于诡辩,且惯于出尔反尔的导演生出了一股难以遏止的厌恶,甚至愤懑,大傻逼一个!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小姚呵,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甚至把我恨得咬牙切齿,没关系,我不在乎。跟我合作的编剧多了,没有一个到最后不骂我的。骂我是喝编剧血,吃编剧肉还不吐骨头的狼心狗肺的王八蛋。有当面就开骂的,也有背后骂的,而且有好些个赌咒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跟我合作了。可是我还就狗改不了吃屎,还就要往死里折腾你们这些不懂事儿的编剧。你以为你怎么着呀?实话告诉你吧,在我眼里,编剧这个行当是个傻瓜就能干。没办法,我不折腾你们,我就对不起观众,对不起信任我的投资商,也就出不了好玩意儿。我折腾你,那是我看得起你,看不起的,你想让我折腾你我还嫌累呢。回头我把你折腾成精了,你还不识好歹恨我不死?所以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个编剧朋友,凡是跟我合作过的,最后全成了恨我不死的仇敌。姚凯最后是无话可说了,他甚至连争辩的心气儿都没有了。三天以后,他像一只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溜回了北京。他在家里把自己关了很多天,足不出户,静养身心,以求恢复被导演灭得一塌糊涂的自信和自尊。青岛之行还有一件令姚凯耿耿于怀,且又百思不得其解的窝心事儿,那就是沈莹丽在剧组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毫无根据和缘由的冷淡和陌生,甚至是轻蔑,跟她当初苦苦哀求姚凯为她改剧本加戏份儿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的怪异现象也着实令他沮丧、懊恼、疑惑不已。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因为什么得罪了沈莹丽,而导致了这么一个结果。这种事情要搁以前,他也许最多自我解嘲一番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如今自己俨然也是一位应该受到别人最起码尊重的“文人”了。你一个还没出道的小丫头片子,更何况我曾经还义无反顾、不图回报地帮助过你,竟然遭到你如此不可思议的冷落,这还有没有他妈的王法了?总之,沈莹丽的所作所为给姚凯原本就很黯然的心情又增添了一层厚厚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