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发生么愣呀?”曹欣欣用筷子敲了敲曹亮的碗,“刚才谁的电话呀?”
回过神来的曹亮含含糊糊地应道:“没谁,吃饭、吃饭。一会儿我还得出去见个人!”
“谁,男的女的?”曹欣欣问。
“我说你瞎琢磨呢?人跟我是工作上的事儿!”
果然不出曹亮所料。一见面,叶远远就告诉曹亮,南方电厂那边出问题了。一位主管领导,也就是当初牵线的那位,前两天被“双规”了。公司跟南方电厂的合作由于当初没有按程序进行招投标,故而受到牵连,也被列为了有关部门审查的项目。为了减轻当事人的责任,也为了不给公司添麻烦,她这次在南方签订了撤销双方合同的协议书。经过讨价还价,对方同意从一百万扣出百分之十的违约金,作为赔偿,其余的必须在三天内打回去。说完,叶远远将签订的撤销合作的协议书拿出来,放到了曹亮的跟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曹亮有些懵了。
“亮哥,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好在我们跟扬州还没有签订正式协议。我想明天就把九十万退回去。省得夜长梦多。”叶远远注视着曹亮。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应该跟蒋总商量一下吧?”
“我这不是先跟您汇报吗?蒋哥这人太不冷静,一遇点事儿就蹿,我担心他又犯混,把事情搞僵了。本来对方坚持要求全额退款,理由是当初双方签订的合同违反了国家的有关法规,属于无效合同。而且又是当地的执法机关直接插手,有官方背景,咱没有必要为了这九十万跟当地政府过不去吧。再说了,咱们也没损失什么。生意不成人情还在。将来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合作的。您说呢?”
曹亮只好点点头。
“这样吧,明天一大早,您就去公司,咱俩一起去银行把这事儿了了。至于蒋总那儿,我再慢慢跟他解释,您说呢?”
“这合适吗?”
“不合适也没办法。我跟人家打了保票的,绝对不让帮过咱们的人为难。这也是商场上的规矩。您是商场上的老手了,应该理解吧?”
曹亮看了看叶远远,发现她眼里流露出真诚的恳求:“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
“亮哥,谢谢您!那我就回去了。您看,我刚下飞机就赶来了。我实在太累了。”
“好吧,明儿见!”
叶远远走了,留下曹亮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发呆。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原先对这次跟南方电厂的合作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并指望能彻底改变经济窘迫的现状。跟甘建军的合作,到目前为止,虽说还算顺利,但要真正能赚到那么点儿利润,不知道还会遇到些什么样的麻烦。还有就是女儿,女儿莫名其妙的变化无常也成了他的心病。那一夜的谜团至今没有解开。辛波一直也没有跟自己联系过,似乎是把他这个二十多年的哥们儿给彻底忘了。心情糟透了的他,冲服务员叫了一瓶“威士忌”,他打算今晚把自己彻底灌醉。
辛波无聊地躺在沙发上,看一部美国灾难大片,心思却游离走了。今天下午跟曹欣欣分手以后,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该如何面对曹亮。他现在已经完全战胜了自己原有的种种心理障碍。无论是从伦理、道德,还是友情、亲情,他都找到了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他爱曹欣欣,已经完全把她作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在爱,而且他还肩负着一个不可推卸的沉重的,也是神圣的责任——他要保护曹欣欣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曹亮。就算是将来要明媒正娶,那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他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位最好的哥们儿?就这么瞒下去,瞒一天是一天?显然不太靠谱,是墙就有漏风的眼儿。找个适当的机会,娓娓道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苦口婆心劝说哥们儿心甘情愿地当自己的老丈人?老天爷真能折腾人,为什么曹欣欣偏偏是曹亮的女儿呢?为什么曹亮又偏偏是自己的恩人呢?曹亮那条伴随终身的残腿,是他辛波一生都应该为之负疚和铭记的恩德。这他妈人哪,有时候偏偏就遇上让你哭笑不得、生死不是的尴尬和为难。他真后悔当初曹亮开公司邀他入伙,却又被他拒绝的无情之举。妈的,不就是几个钱吗,钱算个屁呀……想来想去,总是觉得自己对不住曹亮,实在是太对不起了。“亮子,我是真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没办法呵!你说,我该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闺女跳下去?……哥们儿,事到如今我也是王八吃秤砣——铁心心了。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闺女好,我会对她比对辛雅还要好一百倍!甭管将来怎么样,我不会让丫头受一点委屈,我为丫头顶天立地、遮风挡雨,当牛做马我都认了!只要你认可这门亲事儿,行吗?”辛波默默念叨着这段这些天来一直在他心中回荡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