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姚凯搭乘一辆北去的大巴。一路上他都闭着眼,直到车行驶出了北京地界,他才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宽阔、荒乱的平原。车内正在播放臧天朔那首《朋友啊,朋友》。这首歌以往听起来,没觉得有什么感受,此时此刻却让他生出了无数的感慨。他突然想起前不久读过的一本翻译小说,作者是谁他忘了,里面有一段话他却记住了,“…… 昔日的朋友中有的成了形同路遇的陌生人,有的则变成老死不再往来的冤家对头,还有的干脆就再也见不着了,这里面有死了的,也有失踪的。至于死亡的原因不外乎有以下几种:病故、意外、自尽和被法律执行的。在他死去的朋友中,他最怀念的,也是经常还能想起的,偶尔做梦还会梦到的就是被法律执行的那个强盗。这里面除了死者生前与自己的交情不薄的原因以外,很有可能就是亡灵不甘寂寞,对人世间依然怀有强烈的依恋和不舍……”
张德明的手术完满、顺利完成了。不久后出院继续学业。母子的生活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张武从此渺无音讯,据说他在张德明出院后不久,卖掉了自己的房子,给刘雯雯留下了一笔钱,然后离开北京去了西北某个偏远的地方。
转眼间,2007年春节到了。
除夕之夜,北京城里的爆竹烟花燃放量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指数。原本应该是宁静、祥和、温馨、黝黑的夜空被千千万万的善男信女们亲手点燃的烟花爆竹搅得污七八糟、谄媚妖艳、放浪形骸,人人都在或欲望或幻想或亢奋或泄愤或乞求或祝愿或开心或绝望或盲目或无知或醉酒中肆意糟践、蹂躏这个本来就十分衰弱、无助,且濒临崩溃的大地母亲。然而这一切,都源出于一个似是而非的顽愚荒谬的所谓的文化传统观念。传说中的恶魔和灾难成了一代又一代胆寒惧怕,却又束手无策的心病。年复一年,人们痴心指望着在爆竹声声中驱散总也摆脱不了的不幸和烦恼,妄想着来年的大吉大利。穷人、富人、好人、坏人、智人、愚人皆是如此。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一眼望去,今夜焰火灿烂,无数耀眼的火光直插云霄,随即迸发出震耳的咆哮。
过去的一年中,已是北京某大学二年级学生的曹欣欣正式断绝了和辛波一切往来,并与一位本校高年级男球队的帅哥爱得死去活来。
张德明高考落榜,上了大专。他至今仍不知道张文其实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蒋运明的“九里香”依然生意兴隆,妻子江萧萧产下一足月的男婴,取名蒋也野。
欧阳青的“日本料理”照常营业,据说他打算节后在方庄一带再开一家“日本料理”的分店。
甘建军、熊莉、叶远远时常光顾“九里香”和“日本料理”,且从来都是三人一行。
沈莹丽出演姚凯的本子,一炮走红,成了家喻户晓的新星后,与香港一富家公子成了众人羡慕不已的恋人。
辛波去国外呆了半年,回国后一直忙于排戏。女儿辛雅暑假期间回到国内,令她遗憾的是,她始终未能见到曹欣欣。
曹亮在担任派出所所长的小舅子段飞勇的管辖地段承包了一家拥有三十多间客房的小型旅社,经济效益还算不错。他和辛波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大年初三一大早,曹亮、蒋运明、欧阳青三人驱车前往承德大佛寺烧香。路上,曹亮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辛波发来的,内容如下:亮子,你在北京吗?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哪天跟你聊聊!愿打愿骂都由你,但我必须跟你聊聊,好些话我必须跟你当面说说。咱们也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没准儿哪天就谁也见不着谁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梦见咱们小的时候那些往事……
曹亮没再往下看,关掉手机后,随口冒出一句:扯鸡巴淡!
“谁呀?”欧阳青问。
“没谁,一傻逼!”([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