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摇了摇头,喃喃地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是女鬼,那是另外一张带着怨气的脸,好像是由许多鲜艳的花朵簇拥着,可是风一吹就散了。”
小清的话让这冷清的夜又多出了一丝诡异——怎么会有另外一张脸存在?这张朦胧的“脸”又是谁的呢?
“小清、小清。”洪力轻轻地唤了两声,他发现,小清的神情好像也恍恍惚惚了。
蒲团上的人一直维持着一个不变的姿势。已经坐了这么久,他仍然没有想站起来的意思。
笃、笃、笃、笃……木鱼声声。
他在等待。他身后的慧清也在等待。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蒲团上的这个背影,慧清闭着眼睛都能一丝不差地画出他衣服上的褶皱。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离得这么近,心里竟突然多了一分疏远。
笃。木鱼声停。满室寂静。
蒲团上的人终于先开口了:“慧清,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在这里见面了?”
“回师父,整整有十三天了。”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蒲团上的人转过身来,一张苍老憔悴的脸上目光如炬。
他,竟然是慧清的师父?
“慧清,住持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就在明日。”
蒲团上的老和尚这才站起身来,凝望着慧清日渐晦暗清瘦的脸,目光中同样有了一分从来没有过的生疏。
在天眼寺里,谁也不知道他和慧清的真正关系。虽然名为师徒,可是他却并没有教给慧清什么,而这个徒弟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无怨无悔地为他做了很多事。有时候想起来他觉得很辛酸,觉得对不起慧清。
“慧清,是不是觉得为师陌生了?”
“没有,师父还和以前一样。”慧清的头埋得深深的,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其实看得见又怎么样呢?慧清脸上也不会有表情的,佛门弟子四大皆空、处变不惊,是不会像一个世俗之人那样内心经常有喜怒哀乐的。佛门弟子只有一个“静”字。
不过,慧清今天却失态了,是因为后院的那口井。师父虽然没有去,可是他也知道了。
“慧清,你约为师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们今天下井的时候捞上来一样东西。”慧清说着掏出那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老和尚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到里面的东西,脸色立刻变了!慧清之前猜得没错,师父看到这东西后的反应和他是一样的。
在呆愣了片刻之后,老和尚终于止不住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将那个油纸包紧紧贴在胸口,像是捧着自己的一颗心一样,哽咽着说:“没错,这是她的!是她的!”说完便痛哭不止。
见老和尚如此伤心,慧清心中也十分难过:“师父,时过境迁,为何还要如此介怀?”
老和尚不语。慧清还年轻,没有经历过什么,不会明白他的。就算往事已矣,其中情怀又岂能一笑而过?
“师父,你听!”慧清的耳根子突然一动,整个身子也跟着颤了一下,因为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啊呜——啊呜——啊呜——”像是厉鬼的哭泣。
老和尚若有所思地踱到窗边,凝望着黑黢黢的山谷,目光幽幽闪动,喃喃地说:“他又来了。”
“师父,我去看看吧。”
老和尚扭头看着慧清,脸上的肌肉古怪地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老和尚转身的时候,慧清突然翻倒在地,捂着双腿痛苦地扭动身体。紧接着,他咬着牙从嗓子眼里低低地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野兽的哀号!
而老和尚对身后发生的一切竟然充耳不闻,径自走到蒲团前坐下,又敲响了木鱼。
“啊呜——啊呜——啊呜——”恐怖的声音再次传来,像是在焦急地催促。
地上的慧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在他刚才打滚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段干枯的树皮。风一吹,那段树皮在地上翻了几翻,啪地一声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