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中无有耳目不灵通者,闻得皇后动怒,昌妃僭越,淑妃牵连,一时间纷纷赶至昭阳殿。待得玄凌来时,后宫嫔妃除了有孕的眉庄皆已到齐,见我长跪不起,忙一齐跪了,一地的鸦雀无声。唯有胡昭仪娇小的身影傲然独立,似一朵凌寒而开的水仙。
玄凌身后跟着即将被册封为小仪的叶澜依。玄凌一进殿门,见乌鸦鸦跪了一地,不觉蹙眉道:“好好的怎么都跪下了?”说罢来扶我,“你也是。虽说到了三月里了,可地上潮气重,跪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我不肯起来,依旧跪着,依依道:“臣妾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宫,原想着能为皇后分忧,谁知自己无用,倒惹皇后生气,原该长跪向皇后请罪。”
玄凌见我不肯起来,便向皇后道:“淑妃位份仅次于你,若非你动气,她也不会长跪于此。”
玄凌此话略有薄责之意,此时叶澜依并不随众跪下,只在自己座位上坐下,端起茶盏轻轻一嗅,“这茶不错。”说罢悠然饮了一口,道,“听闻当年华妃责罚淑妃时叫她跪在毒日头底下。皇上,皇后娘娘可比昔日的华妃仁厚多了。”
叶澜依素来我行我素,众人闻得此言也不放心上,倒是跪在最末的余容娘子荣赤芍横了她一眼,又旋即低下头去。
“都起来吧。”皇后轻叹一声,“皇上,臣妾与您夫妻多年,难道臣妾是轻易动怒,不分青红皂白便迁怒六宫的人么?”
玄凌微一沉吟,已然换了淡淡笑容,和言问道:“皇后素来宽厚,到底何事叫你如此动气?”
皇后低低叹息一声,指着胡蕴蓉的背影道:“皇上素来疼爱蕴蓉,臣妾因她年幼爱娇也多怜惜几分、宽容几分。如今看来,竟是害了她了。蕴蓉这般无法无天,不仅淑妃不能也不敢约束,臣妾竟也束手无策,只能劳动皇上。”她停一停,万般无奈地叹息一声,道,“皇上自己问她吧。”
自玄凌进殿,胡蕴蓉始终一言不发,背对向他。待玄凌唤了两三声,方徐徐回过头来,竟一改方才冷傲之色,早已满脸泪痕,“哇”地一声扑到玄凌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声哽气咽。如此一来,玄凌倒不好问了。皇后眉梢一扬,早有宫人将衣裳捧到玄凌面前,玄凌随手一翻,不觉也生了赤绯怒色,低喝道:“蕴蓉,你怎的这般糊涂,难怪皇后生气。”
剪秋接口道:“衣裳倒还别论,皇后本是要好心问一问她,让娘娘认错了也就罢了。可是娘娘出言顶撞,气得皇后脑仁疼。”她伸手去揉皇后的额头,“娘娘身子才好些,万万不能动气。您是国母,若气坏了可怎么好,奴婢去拿薄荷油给您再揉揉。”
皇后甩开剪秋的手,斥道:“跟在本宫身边多年,还这般多嘴么。”
剪秋一脸委屈,气苦道:“娘娘您就是太好心了,才……”说罢朝胡蕴蓉看了一眼,不敢再说。
我冷眼看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心中只寻思此事为何如此轻易便东窗事发,实在有些蹊跷。
胡蕴蓉满面犹有泪痕未干,冷眼不屑道:“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剪秋自然不会轻易多嘴,不过是有人要她多嘴罢了,否则怎显得臣妾张狂不驯。”
玄凌目光如刺,推开蕴蓉牵着他衣袖的手,斥道:“犯上僭越仍不知悔改,是朕素日宠坏了你,跪下。”蕴蓉微一抬眼,旋即沉默,我正纳罕她缘何一句也不为自己辩白,玄凌语气更添了三分怒意,“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