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太后入了空门,虽是带发却已不问世事,此次刘恒想要为她庆生,怕是要多费些脑筋了。
“王后那儿,代王去过了么?”我婉声问。
“去过了,御医不让进门,怕是有所传染,只远远的从窗口看了,宜君她……瘦了许多,御医说,怕是撑不了几日。”刘恒的声音带着牵挂,毕竟那是他的妻,结发的妻,点过花烛的妻。
我有些落寞,原本春意盎然的帐内,也霎那变得空寂。
刘恒见我如此,也是不语,两个人僵持着,等着彼此开口。
清了清嗓音,艰难开口:“太后寿诞可是十二月初八?”
“嗯”他也不多答,我只得再次沉默。
十二月初八,代王刘恒率文武百官去三真庵为太后祝寿。
我镇守后宫不得空暇,只得失礼,让灵犀随行送上我们连夜赶绣的万寿福帐聊表心意。
灵犀卯时就风尘仆仆的赶回,我不解,问她为何,她无奈的说:“代王他们还在庵门外跪着呢。”
果然如此,薄太后仍在怒中。她当年忍辱偷生保住了儿子的性命,如今却为一个区区妇人就与自己翻脸,她这口气是难以下咽的。
抬眸问灵犀:“那代王准备就这么跪下去?”
灵犀点点头,说:“嗯,都跪着呢,谁也不敢怎样,只是代王记挂聆清殿没人,怕照顾不过来,先放奴婢回来了。”
我思量一下,命灵犀将熙儿抱上,与我一起前去三真观。
一辆轻车,几人俭朴穿着,从庵外呼啸而至,惊得众人皆回头张望。
我以薄纱环面,双手抱着熙儿,径直走到代王身边,扑通一声跪倒,身体尽力的向前躬。熙儿葳在那里极其不舒服,不消一会儿就哇哇大哭起来。
不用回头,就听见盔甲冰冷的声音,我嘴角沁出一丝冷笑,忍不住了是么?
杜战显然不知我意为何,熙儿的哭声由弱变强,连刘恒也对我侧目相问:“先让人把熙儿抱下去吧,何必连他也一起如此?”
我冷冷的说:“他是代国世子,内里是他的亲祖母,难道他就不该尽孝么?”声音说的响亮,足够让身后起身的杜战再次跪倒。
刘恒深深看着我,似乎要寻些端倪,好知道我为何做得如此残忍。
熙儿依然响亮地哭着,文武百官也开始交头接耳,我后母的形象至此建立,杜王后未死我且如此,若是杜王后去了,世子怕是性命堪忧。
永安公周岭有些费解,几次交锋他认定我小有聪慧,此时明显将众人猜疑加在自己身上,与己无益,为何还要这么做?他跪行几步,位于刘恒身后,轻声说:“臣以为,世子幼小,不用如此。”
我冷笑着诘问:“正因为幼小就更应该现在教起。难道要等他登上王位,再由永安公教导么?”
闻言,他登时顿住,愤然地看着我。
庵门吱呀一声大开,刘恒欣喜,一步站起,眼前却不是太后。
那小尼,低头作个辑手,“哪位是抱孩子的施主,有请。”
我迅速扫了一眼刘恒,他面带一丝不解,怔怔看我。
我低头,拢住怀里熙儿,起身随那小尼进门,没走几步,那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轻轻拍着熙儿的后背,哄他停止哭泣,他也配合,只是小脸上仍挂着晶莹的泪珠儿,看着不忍,拽起袖子为他擦拭。可怜的熙儿,若不让你哭了,你的祖母又怎么会因为心疼孙子开门呢。
“这时候擦,不晚了些么?”不知不觉我已身在佛堂,空旷的四周回荡嗡嗡作响的责问。定睛,原来太后坐在上座,仍是手中转动佛珠,双目微闭。
“嫔妾叩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福寿绵延,惠荫子孙。”我急忙下跪,口中说出早已想好的词。
冷哼一声,“惠荫子孙,包括你手中挟制的那个么?”
今日的她已非那个貌似敦厚谦卑的薄姬,她是代国的太后,也如同做过正宫皇后般昂首端坐,审问着眼前的妖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