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认真聆听,只觉震撼与眩晕,就好像自己也卷入其中,立即身临其境,又像身处惊涛骇浪旋涡的最中央。只见那旋涡循环着旋转着,一圈大过一圈地吞噬我,吞噬了几乎所有脆弱的生命和生灵。
一时间,我鼻子酸得厉害,感叹道:“吴姐,你真是太……太不容易了!”——尽管人们对于不了解的痛苦很难给予安慰,可我对她还是充满了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吴总淡定地摇着高脚杯。追随她的这个举动,我看到杯中的红色渐次趋于平静时,贴着杯壁的余液血一般血红血红地顺势滑落下来,终于惊鸿一般短暂而悄无声息地淹没在酒中。我觉得那分明是我们人类浩瀚历史中的一幕,在昙花一现的显身后,马上又回归于尘封。
“其实也没什么,从那年代走过来的人,又有几人能幸免?估计也只有经历过那样的时代和那些事情,才能真正地明白什么是人权和自由。”吴总的口气冷峻而平静,她没有过多强调自己的不幸,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您就不痛恨这一切么?”我一时有些像东方时空的记者王志。
“不,我恨。我曾经恨所有的人,可我得生活和生存下去呀……再说,人生和生活里,总不能全是痛恨呀。痛恨,只是人生和生活的后遗症。”——有时候宽容比仇恨和报复更需要勇气。
“您还要继续等下去么?”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王志了。
“会,我会的。对于我的孩子,我将永远地等下去。尽管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可生命的意义不完全只是家庭和孩子。”
“吴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了?”
“孩子,你什么都用不着可意地去为我做,就这样顺其自然好了……这样很好。”吴总顿了顿,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宏伟,有时候,我甚至也在想,或许这就是这么多年来,在我的等待和期盼之后,上苍给我的礼遇!它让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孩子的影子。”
“姐,我真像您的孩子么?”
“孩子,其实,这些天,我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可到今天,我觉得是不是真像我的孩子,都已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感觉,它很好地扶平了我内心里这么多年的创伤,让我剩下的这为数不多的生命玉碎瓦全,我想这就足够了。”
“姐,我真觉得幸运!”
“不,孩子。幸运的是我,是我……你可能就是上苍给我的礼遇,给我的怜悯,给我最后的垂怜吧?”
“姐,我明白了……”
晚上,我回家躺在床上,聆听着秋虫在暗处寂寂的鸣叫声,辗转难眠里,才幡然悟到: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人生和生命,都烙着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的烙印。
而那烙印,既是一种宿命,也是一种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