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我被一阵细微的敲门声唤醒。醒过后,我触了电一般猛地坐起,几乎想都没多想什么,便跳下床直奔房门口。
房门打开,吴总像朵开败的残花一般,脸色苍白地站在我眼前。她怔怔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进来。
我仿若看着个隐形人似地,看着她从我身边走过。看到她那憔悴而僵直的背影时,我的泪水就像六月的雨,说来就来。
吴总垂头丧气地跌坐在床头,痴痴地盯着雪花闪烁的电视机,琢磨了半天,这才垂头丧气地问:“小程,你一夜没睡吗?”
我轻轻地关了房门,有些艰难地走到吴总面前,心疼地看着她,情不自禁道:“姐,我睡不着,我,我,我担心你!”
吴总神情呆滞地静坐了半晌,忽地抬头望我,眼中已是热泪盈眶。然后便见她伸手轻轻地拉过我,紧紧地将我抱住,然后嘤嘤地哭泣起来。那嘤嘤的声音仿若夏日里一群群的蜜蜂在花间盘旋。
我僵直身体,歇斯底里地嚷嚷道:“姐,我要杀了那老混蛋,我要杀了他!”
听了我的哭喊,吴总哭得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仿佛要把她几十年来的委屈和不满全盘释放出来。她的泪水滚烫滔滔,把我的心冲刷得支离破碎。对于老男人的厌恶和憎恨,让我觉得死不足惜。
良久,吴总终于平静下来,这才呆呆地拭去泪水,上了浴房。我歪躺在床上,听着哗哗的流水声里她低声的缀泣,心就像被锐器划过玻璃一般烦躁不安。
一个多小时后,吴总身裹浴巾走出来,温柔地对我说:“孩子,休息下吧,呆会儿吃过午饭我们就走。”说着躺过来。
我感到一阵慌乱和复杂——实在难以想象,连众人眼中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吴总,都不免有这般耻大辱的经历和无奈。这让这我一时对生活充满了普遍的怀疑,让我突然觉得人生高深莫测得望而生畏。
“孩子,抱着我,陪我说说话,好吗?”吴总侧过身,微微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轻轻地转过来,伸手抱住吴总,将头浅浅地埋进她的胸前,嗅到一股浓重的女人的气息。刹那间,仿佛穿越时空隧道,神奇般地找到久违了的母爱。
“孩子,你不会看不起姐吧?”
我抬头望眼,见吴总的目光中,闪烁着贝壳一般温暖柔和的光茫。便连忙心如刀割地摇头,“不会,姐,不会的。”
“孩子,做人不容易,做女人更难。做像姐这样的女人,就更要面对许多……”
“姐,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心里知道,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往她伤口撒盐了。
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会儿话,吴总终于安静地睡了过去。我轻轻地抽出身,替她盖上一床毛毯,悄悄离开了房间。
来到综合服务区的齐身围墙前,抬眼望去,东方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远处,水雾缭绕的峡谷,若隐若现宛如仙境;近处,郁郁葱葱的树林里鸟儿争相鸣叫,更显“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我置身其间,一次次放眼遥望远方,不觉心旷神怡、杂念顿无,干脆跳上围墙,等待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等待着万丈光芒驱走人间黑暗的那一时。
正在迷醉神往时,那长相猥琐的老男人和他形象模糊的同伙走进了我的视野。看样子好像是准备去晨练。怒火中烧,我迅速跳下墙,三步两步地冲到他们身后,怒气冲冠地喊了一声:张总!
两人闻声几乎同时地转过身来,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黄继光堵枪眼般地扑上前去,抓过老男人的衣领,朝他的脸上左勾拳右勾拳地乱打一通。
老男人一边痛哭流涕地护着脸,一边竭力往后躲闪。而那形象模糊的中年男人一时傻了眼,眼看我要开始下一轮的进攻时,这才冲过来环腰将我抱住。接着一个扑身,将我结结实实地摁在身下,然后便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猛打。
顿时,我气势尽失,还手不能,挣扎不开。一时,被他攻击得头昏目眩。老男人也紧跳过来,加入到复仇的行列。
院子里渐渐变戏法似地围满了人,天空变得阴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总身穿睡衣挤开人群,惊恐地站到我们面前。看到我时,她咆哮着扑上前,把骑在我身上的中年男人掀翻,又敏捷地将我拉了起来,推到自己的身后,惶恐地看着老男人,“张哥,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老男人擦掉嘴角的血迹,吐了泡口水,“保安呢,保安在哪里?”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马上弹身而起,准备冲过来再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