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一子一女,皇子去边疆习军,只有一位公主陪在身边,公主名吟雪,比我大三岁,却恍然一副十六七岁的沉稳模样,我渐渐明白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意思,在这沉郁深深的宫城里长大的男女,注定都会比平常人家的孩子成熟地更早些。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吟雪长地国色天香,又天生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难怪教我们书的台甫会如此看重她,我虽是皇后,可毕竟也是个孩子,所以得随宫城里的公主皇子一起读书,与吟雪的天资聪颖相比,我简直是台甫心中的一个痛,上课不是睡觉就是逃跑,几乎每回都把他气地胡子上翘又奈我不得。
“皇后啊,女经是每位女子必读的圣书,马虎不得啊。”他苦口婆心地把书递到我面前,我却傻呵呵地乱翻着,完全没心思去读它,其实,他上课的那些东西我早已都学过,在军营的帐篷里,先生全部都教会了我,只是我偏偏喜欢装糊涂,偏偏不想讨好他这个自恃甚高的台甫,在我眼里,除了先生,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令我心服口服的老师了。
不过我不讨厌吟雪,甚至挺喜欢她,她总是静静的,让人看不进她心里,仿佛阳光下安静盛开的白莲,那份美只等人来赏,不随意招摇,我常会边吃着宫女送上来的点心边傻傻看她写字作画,有时,她会回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于是,我也对她笑,两朵笑在阳光下同时绽放,那种令人心惊的美,我可以从周围人的眼神中看到。
似乎,喜欢她的还不只是我,也不只是台甫,还有谛听,每隔三五时日,谛听就会挑些礼物来送她,或许因为她是太后的女儿,更或许她本就可人,让人忍不住地想怜她,可她似乎并不喜欢谛听的礼物,每每接到,她的笑容都会霎然淡去,转而换成与谛听一样淡淡的忧伤,慢慢沉淀在她的眸心深处。
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半年后竟还有了眩晕咳嗽的迹象,玉儿问我要不要请太医,我摇头说不要,那种感觉,竟有点像赌气,赌气没人关心我,没人会像怜爱吟雪那样怜爱我,恨不能哪天自己突然昏死过去,然后惹急一群人跑我宫殿来,但回头再想想,又会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很可笑。
现在想想,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如果不是因为昏厥,可能我永远也不会发现那座院子,永远也不会遇见那个人。
那天从太后寝宫出来,我突然想慢慢自己步回去,便差遣玉儿先行回宫给我准备沐浴,正值盛夏,天气很热,有点闷,才走一半,我的昏眩病便发作了,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转地我完全没了方向感,我强忍着又走了一会,只觉得胃在蠕动,头好涨,周围的蝉叫好吵,在吸气时,一口气没提上来,人却摔了下去。
我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纯净的蓝色天空,然后是一张人脸,一张算不得美却极起温婉的脸,渐渐在我脑海里融化成了雾气。
“皇后娘娘,您可是醒了。”睁眼后的第一时刻,我便听见了她的声音,她的语里略带笑意,犹如古筝的琴音,天籁般动听。
我转眸去看她,却望见她眼中闪闪莹动的惊艳与欣慰:“常听人说娘娘的容貌如何不可方物,今日见着,才算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