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当时我有敌国之富,但这财富从何而来,却始终成谜,只因传我财富的那人生性冲淡,不许我泄漏他的事情,因而我也绝口不提。故此大家一瞧书信,无不恍然大悟,认为这些财富全是勾结倭寇、劫掠所得。更可笑的是,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四大寇的笔迹,一一查对,证明这些信确是那四人亲笔所写,而信中那些劫掠之事,经过核实,也都曾一一发生。我既不能说出那名恩公,又无法说明这些书信的来历,如此一来,便犯下了奸妹、弑母、勾结倭寇三大罪行,论理应当处死,但众人却觉处死我太过便宜,理当将我囚禁于九幽绝狱,经受那不见天日的折磨,让我发疯发狂,孤寂而死。”
这等事匪夷所思,陆渐只听得发愣,半晌还过神来,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必然是你那继母和妹子合谋算计你,你为何不向你爹说明?”
谷缜摇头道:“她们有备而发,这些阴谋环环相扣,又岂会留下把柄。要知道,我素来任性妄为,又跟继母斗气已久,用这等恶毒法子报复她们,也并非全无可能。既然我是如此凶毒之徒,那么勾结倭寇,肆虐华夏,也就顺理成章了,故而一瞧那些通倭信件,在场的人竟无一个心存怀疑,事后无论我怎样辩驳,也没人再肯相信于我。只不过,我那继母为了将我治死,不惜赔上女儿的清白,这等胆识决断,我谷缜好生佩服。”
说到佩服二字,谷缜眼中寒光迸出,陆渐瞧得心惊,说道:“你和她母女早有仇怨,那也罢了,但四大寇与你又有什么仇恨?为何要合谋算计你?”
谷缜淡然道:“我与他们不但有仇,而且这仇结得非同一般。只不过事关他人,说来不妥。陆渐,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说。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若不信,一拳一掌,便可取回。”
陆渐盯着他,双拳紧握,阵阵发抖,好半晌才慢慢松开,沉声道:“你有什么法子,可证清白?”
“有!”谷缜道,“有两个法子,第一,就是让我的继母妹子当众说出真相,但一来迫于伦理,我不能逼迫她们,二来全套阴谋出自她们之手,又岂会当众说出?这个法子,可说难比登天。”
陆渐道:“那第二个法子呢?”
谷缜道:“第二个法子,就是活捉四大寇,只消捉住一个,当众证明他那书信纯属污蔑,那么其他三人的书信也都不攻自破。再说了,我那继母既能得到四大寇的书信,足见当真勾结倭寇的是她,只要抓住一个,就能供出她来。到那时,我跟她的境遇,须得掉一个个儿来。”
陆渐道:“若那四人不肯招供呢?”谷缜森然一笑,冷冷道:“我自有法子叫他们招供。如今首要之事,并非他们招供与否,而是能否捉住他们,即便捉住,怕也未必是活的。”
陆渐皱眉道:“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谷缜长叹道,“陈东、麻叶已被胡宗宪杀了,我原有四次机会洗雪沉冤,如今只剩两次。别说四大寇中,以汪直、徐海最强,不易活捉,而且现在打他们主意的人,除了我,还有胡宗宪大总督,以及我那继母。”
陆渐脱口道:“你继母?”随即醒悟道,“不错,她要自保,便须得杀人灭口,除掉四大寇。”
谷缜望他一眼,苦笑道:“陆渐,你当真相信我了?”
陆渐摇头道:“我也不知该不该信你,但当务之急,便是活捉汪直、徐海,若你果真冤枉,那是最好,若不然,我会亲手取你性命。”
谷缜叹道:“若要死,我宁可死在你手里。但如今我强敌无数,或许未等沉冤昭雪,便已死了。以防万一,我想求你一件事。”说罢凑近陆渐耳边,低声道,“若我死了,你去南京旧宫城东安门外,从门左的镇门石狮开始,向东南方走一百二十步,那里有一株老槐树,老槐树有六条老根裸露在外面,从正南边那条老根往西数,第三条老根下埋有一个铁盒。你打开盒子,后面的事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