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缜笑道:“你没有,赵守真有啊。”
那掌柜脸色又变,迟疑道:“敢问足下是……”谷缜笑道:“你管我是谁,只管告诉赵守真,有人向他讨‘天孙锦’来了,若不给,便拿二万两银子出来。”
那掌柜心中七上八下,好生惊疑。原来赵守真确有一幅“天孙锦”,长五丈、宽四尺,丝质奇特,不足半两,织造之美,巧夺天工。赵守真引为镇宅之宝,极少人知,这人公然来讨,要么是仇家,要么便是赵守真极要好的朋友,若是朋友,得罪不得。掌柜不敢怠慢,忙道:“足下不报身份,我怎么禀告主人?”谷缜笑道:“你只管跟他说,八字头的爷爷来了。”
掌柜不知谷缜底细,不敢怠慢,找来一名伙计,低声交代两句。
那伙计去后,谷缜仍跷腿坐在柜上,笑嘻嘻的,绸庄内外,凡人均比他矮了一头,就如柜台上供着的一尊菩萨。
谷缜闹了一阵,正觉无聊,忽见门外进来三人,老少不一,三人见谷缜坐着柜台,均是愕愕,随即微微皱眉,其中一人叫道:“店家,拿六十匹上好彩缎。”
谷缜眼利,瞧见三人腰上均绣了三道银线,正是先天“乾”卦的图案。谷缜认得这图案是西城天部的标志,但凡西城弟子,部主以下分为金银紫青四品,这三人带绣银丝,品位不低。
思量中,掌柜已调来锦缎,那三名天部弟子匆匆付了帐,将锦缎搬上马车,打马去了。谷缜心中好奇:“天部买这么多缎子作甚?急匆匆的,似乎赶着去做什么坏事。”当下跳下柜台,纵出门外,忽见一骑飞来,骑士高叫道:“谷爷,谷爷。”谷缜闻言笑道:“你这么叫,令爱怕是不大高兴。”原来那人读音不准,谷字读成平声,听来就如“姑爷”一般。
那人啼笑皆非,跳下马来,骂道:“你这人真是天生的强盗,又要我的宝贝,又要我的银子,如今还打我女儿的主意,可惜这主意岔了,赵某连生三个,都是儿子。”庄内的掌柜伙计闻声,都从堂中出来,向那人行礼,来人正是绸庄主人赵守真。
谷缜摆手道:“宝贝、银子暂且不说,先借你马匹一用。”说罢夺过缰绳,翻身上去,笑道:“二万两银子且记下了,待我忙过这一阵,再来领取。”
赵守真目定口呆,张口欲问,谷缜早已挥鞭打马,比箭还疾,驰出南门,遥见那辆马车奔驰正急。谷缜远远尾随,行了约莫五十里地,马车停在道边,道旁苍松错列,绿意森森,林前聚了二三十名天部弟子,为首一人正是沈秀,他脚伤未愈,左手拄杖,右手摇着一把羽扇,左右麾指,念念有词。
谷缜远远下马,藏在草中,暗骂道:“这龟孙子羽扇纶巾,当自己是诸葛孔明么?”心念未绝,忽见一名天部弟子疾逾奔马,沿官道奔到沈秀身前,诉说几句,沈秀将手一挥,天部弟子呼地散入两旁松林,立时大道空旷,寂无一人。
谷缜正奇,忽听鸾铃声响,转眼望去,远处道上来了一行人马,居中是一辆华丽马车,两名驾车男子均是东岛弟子,施妙妙、谷萍儿各骑白马,一左一右,护着马车。
谷缜恍然大悟,沈秀率人埋伏,必是针对这东岛一行,而瞧目下情形,施妙妙等人全然不知危险将近。谷缜心念疾转,寻思倘若露面提醒,不啻于自投罗网;留书提醒,眼下又无纸币。施妙妙虽然无情,谷萍儿纵是无义,但眼睁睁瞧着二人落入沈秀陷阱,谷缜又觉十分不忍。
车马逼近,谷缜心念电转,忽将北落师门放在一边,低声道:“贼猫儿,躲好了,不要出来。”那猫理也不理,蜷在草中,眯眼瞌睡。
谷缜见它貌似听从,舒一口气,跳入附近水田,只一滚,满身满脸都是污泥,又将头发披下,搭在脸上,而后跳至道中,哇哇大哭,边哭边滚,裹得一身泥灰,益发脏污难辨。
东岛诸人吃了一惊,一名弟子喝道:“臭乞丐,疯了么?”谷缜披头散发,浑身泥浆,绝似落魄乞儿,只是哭着翻滚,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始终占住道路,不令东岛马匹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