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大怒,取鞭欲抽,忽听施妙妙道:“住手。”纵身下马,看看谷缜,皱眉道:“你这人,哭什么?”谷缜听她语调温柔,不觉心头一暖,嘴里却大叫道:“我不活啦,不活啦!”
施妙妙怪道:“好端端的,怎么不活啦?”谷缜道:“我爹妈死了,媳妇儿跟人家跑啦,妹子不给我饭吃,赶我出来……”他初时不过作戏,说了几句,想起这些年的遭遇,凄惨处犹有过之,竟尔引动衷肠,真个泪如泉涌,放声大哭。
施妙妙听得心酸,叹口气,取块银子,塞到谷缜手里,说道:“乖乖的,别哭了,来,给你钱。”谷缜左手攥住银子,右手擤把鼻涕,止住了哭,憨道:“姐姐,这个白花花的,我家也有,能换好多果子糖吃……”施妙妙见他傻里傻气,不觉哑然,谷萍儿却冷笑一声,说道:“这人分明是个傻子?无怪丢了媳妇,还被妹子赶出来。哼,他若也算男子汉大丈夫,我就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呢。”
施妙妙听得满心不是滋味,转身道:“萍儿,他这么可怜,你还笑他?”谷萍儿噘嘴道:“他自己傻,怪得了谁?妙妙姐,你心肠好,换了我呀,先给他两个嘴巴子,将他打清醒些。”
施妙妙心中有气,扬声道:“萍儿,你心有怨气,冲我来便是,干么撒在别人身上?”谷萍儿眼圈儿一红,蓦地高声道:“我有怨气又怎的,哼,他,他若有个长短,我作鬼也不饶你……”施妙妙脸色发白,朱唇颤抖,睫毛一颤,忽地滴下两点泪珠。
忽听马车里有女子温言道:“好啦好啦,有什么好争,趁早赶路才是。”谷萍儿没好气道:“赶什么路?找了三四天,连人影儿也没有……”说到这里,小嘴颤抖,妙目一瞬,也流下泪来。
白湘瑶撩开车帘,将谷萍儿搂在怀里,叹道:“他或许逃进深山,不敢出来……”谷萍儿经她一劝,越发哭得厉害,伏在白湘瑶肩上,呜咽道:“山里那么多野兽,他又没本事……”施妙妙听得心中酸溜溜的,蓦地赌气道:“那种人啊,被野兽吃了也活该……”谷萍儿转过头来,狠狠瞪她,施妙妙并不回避,四目相对,似有火光。
白湘瑶微露浅笑,说道:“萍儿别淘气啦,咱们再找一天,找不到,那也是天意。”施妙妙闻言,黯然低头,谷萍儿却瞪着母亲,柳眉挑起,噘着小嘴,眉间神色极是倔强。
忽听一名东岛弟子怒道:“臭乞丐,拿了银子,还不快滚?”谷缜道声“好”,却不动弹,忽地笑道:“你要去玩藏猫猫么?”那弟子更怒,骂道:“我藏你爷爷……”谷缜道:“我爷爷藏在一个土包包下头,你藏那儿,别人一定找不到。”东岛弟子道:“什么土包包?”另一个弟子笑道:“杨青,这傻子咒你死呢,土包包就是坟墓,他爷爷早死啦,你藏土包包下面,哈哈,有趣有趣……”杨青恼羞成怒,抬脚便踢,施妙妙伸手扣住他肩井,杨青脚在半空,竟踢不出去。
施妙妙向谷缜道:“这位大哥,你让开路,我们要过去。”谷缜道:“你也玩藏猫猫?”施妙妙见他缠夹不清,渐感不耐,说道:“我们不藏猫猫,你也别胡闹。”谷缜道:“你们不玩,过去作甚?前面的人玩得好好的,你们去了,就藏不成了……”
施妙妙莫名其妙,白湘瑶母女却饶有心机,闻言心凛,谷萍儿抹泪笑道:“这位大哥,你说前面有人藏猫猫,是些什么样子的人……”话没说完,谷缜却怕她走近瞧破,又故意撒疯,滚来滚去。谷萍儿连问几句,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中有气,与白湘瑶换了一个眼色,蓦地叫道:“哪方同道,何必藏头露尾的,不妨出来一见。”
一声叫罢,前方仍是寂然。谷萍儿冷笑道:“妈,有道是‘逢林莫入’,前面这么大一片林子,咱们不如绕道而行……”
话音未落,忽听哈哈一笑,沈秀率领天部众人从林中奔将出来,缎匹展开,五颜六色,斑斓夺目。
谷萍儿见了沈秀,便想起“五谷通明散”来,抿嘴一笑:“唉,又是你呀?”沈秀见她玉雪肌肤,媚态入骨,心头一阵痒痒:“我阅女无数,如此妖媚女子却是少见,姚师妹也算美人,但说到‘媚’字,这小妞儿却更胜一筹。”当下摇扇笑道:“小子沈秀,忝为天部少主,谷夫人与小姐国色天香,小子心甚向往,只恨福缘浅薄,卒难亲近。今奉家父之命,与二位相会此间,可谓天赐巧缘,还望夫人与小姐屈移芳驾,盘桓数日,以解小子渴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