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个旅行包,里面装着假期带回去的书本和作业,外加一些日常用品,满满的一大包,勒得肩膀生痛。
手里提着个大大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假期带回去洗的被子。本来只带被套就可以了,可是奶奶非要我把被套和棉絮都带回去。家里的被子不够,平时就只有两三床,我回去了要占一床,春节家里来客人了要睡,就不够了。
过去来客了就到邻居家去搭铺。现在大多数家庭的条件好了,添置的新被子,不愿意别人弄脏。如果再去搭铺,人家即使勉强答应,脸色也一定不会好看。
爸妈多年未回家,对老家的变化了解得不够,以为还是当年他们走的时候的情形,所以在寄回的有限的钱里,除了我的生活费外,就是家里买肥料和小猪的钱,对添置被子之类事的根本没有做安排。
至于奶奶生病和亲戚六眷感情送礼之类的,完全没有列入议事日程。好在奶奶有一副健康的身板,七十多岁的人了,很少吃药。有时即使病得很严重,喝包头痛粉,躺在铺上睡一会儿,咬咬牙就又爬起来了。实在不行,就哼,一声长,一声短,整个老屋里响起奶奶这抗病的特殊歌唱。
奶奶常说,这农村人啊,就是命贱。你看这生病了啊,喝包头痛粉,哼一哼就没有事了。不像那些城里人,生病了,又是打针,又是吃药,还要注意这样保养那样营养,可身体啊还是毛病多。这人啊,看来还是要多做事情,不能闲着,人一闲着啊就容易出毛病。
奶奶就在这样的絮絮叨叨中把老屋支撑起,使它看起来还像一个家。
奶奶是个要强的人,是个不容易低头的人。就拿这被子来说吧,人家不愿意搭铺,她就绝不会去看人家的脸色,所以去年放寒假的时候,就叫我把被子背回去,来年开学的时候又背回来。这样,放假、开学我都得把被子搬来搬去,搞得自己像个外出打工的。
上车时司机嫌我东西多,占位子,都不愿意装我。在等了好久多给了几元钱后才在骂骂咧咧中让我上了车。然后一踩油门,车子发疯般地向前冲去,一路超车,赶速度。
因为一个放假、一个开学,是找钱的高峰期,所以这些司机都红了眼。尽管有交警在一些地方检查,但是这些司机大都愿意赌一赌,如果被抓,就算倒霉;如果侥幸过关,当天的钱包就鼓起来了。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在金钱面前,这些司机竟然拿性命开玩笑。这些狗日的司机。
车子在离学校五里外的区镇上停了下来。到站了,我下了车。
站在街头,摩的司机一下子围了上来,“到河阳中学去吗?十块。”
“河阳中学,河阳中学,十块,十块。”司机迫不及待,仿佛怕钱被别人抢走,一个个如饿虎一样地盯着我。有的甚至“好心”地来帮我拎包。
十块,谁坐得起啊!“不坐不坐。”我摔开了他们紧拽住我的手。“妈的,又一个穷小子。”摩的司机很不甘心,骂骂咧咧,好像他不能挣钱,不能很快致富都是因为我穷造成的。我靠。
河阳中学就是我就读的学校,在距离这里五里之外的山中。一条简易的山间公路通向那里。
从这里到学校,平时的摩的价格是三块,下雨天是五块,可一到放假上学,这些黑心的摩的司机就像定了盟约似的,把价钱一下子涨到十块。
别小看这十块,它可是我们这些穷学生两天的生活费,所以绝大多数的学生在这里下了车,选择走路。当然也有一些家里有钱的学生,不在乎那五块、十块的,照坐不误。
还有一些网瘾大的同学晚上翻墙出来,坐摩的到这区镇来上网。熬一个通宵后,第二天一大早又赶回去上课,这时的摩的价就更高了,要十五块一趟。那些都是父母在外打工挣了大钱的,怕孩子在学校冻着、饿着,多给了钱的,或者就是这区镇上的孩子,家里经济状况好。一般学生是出不起这个价的。
那些有钱的主儿不在乎那几个小钱,手一招,潜伏在学校围墙外的摩的司机就溜了出来,脚一踩,屁股后面一股青烟冒出,绝尘而去。比那电视上的大款招呼自家司机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