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归吵架,钱还得凑呀。夏虹现在不怕别的,就害怕向夫人得了偏瘫,到时她哭都找不到门去。可是钱是什么东西呢?对于有钱人来说,几万的衣服,几十万的车子,几百万的房子,像玩儿一样就消费掉了。但对于没钱人来说,别说几千,就是一分钱也能难倒英雄汉。朋友,同事,七大姑八大姨,能找的人全部找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想了,可是手中的钱还是不够。
向北京看着好不容易凑来的钱,觉得自己活得真他妈的窝囊。夏虹嘴上抱怨,还是去家里要了5 000块钱。向北京接过钱,心中的窝囊感又增加了一层。要不是老婆,要不是有了贩菜为生的岳父岳母,谁给他5 000块钱?没钱的就不说了,那些平时看起来很有钱的哥们,一听到借钱,个个都成了穷光蛋!
他妈的,我一定要有钱!他妈的,我什么时候才有钱呢?向北京把1万块钱摔到柜台上,收银小姐头也不抬地说,交过了。向北京说谁交的?收银小姐说一位小姐。向北京说哪个小姐?收银小姐说我怎么知道?向北京问她长的什么样子?收银小姐用下巴往病房的方向抬了抬,你自己看啊,在病房呢。
远远地,向北京就听到了许佳的笑声。那笑声像一把刀子,恶狠狠地捅进了向北京的心脏。向北京把钱揣到怀里,悄悄地溜出了医院。不知为什么,他现在不想或者说害怕见到许佳,是他后悔了吗?还是他害怕许佳看不起他?
回到家里,夏虹正在电话里和谁争得面红耳赤。见向北京回来,马上说我不想干了,他妈的,在这个破单位干不仅挣不了钱还净受窝囊气。我在外面租房子的事被人打了小报告,单位要处理我呢。其实这班上不上都无所谓,现在要是有钱,我他妈的自己当老板!夏虹发泄似的说了一大串,见向北京像个木头人似的没有反应。夏虹说向北京?向北京说干嘛?夏虹说你刚才听到我的话了吗?向北京烦恼地说我哪有心思听你的话!夏虹说怎么了?钱不够?向北京说许佳把钱交了。夏虹说什么?你说许佳帮你交了钱?向北京说对呀!夏虹高兴地说,没想到啊!看不出来啊!这点小钱借了六七家,早知道应该先找她就是了!
向夫人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能用的药全部用了,能打的针全部打了,但还是没有像夏虹希望的那样从病床上站起来。向夫人像所有的脑溢血患者一样——瘫了。身子一瘫,脑子也好像瘫掉了似的。吃喝拉撒像小孩不说,还一天到晚的哭哭啼啼。不管谁来,都像一个饱受委屈的孩子,嘴一咧,泪就下来了。
向夫人这一倒,医药费是小事,大事是向夫人以后的生活。身子瘫了,人不能动了,身边就离不开人了。虽然老向一直用沉默来抵触夏虹照顾向夫人,虽然向夫人见到夏虹总是又哭又抓,但作为儿媳,夏虹照顾婆婆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夏虹辞去工作时,老向就返回了西山别墅,日子过成了这样,总得有人想法挣钱吧?向夫人花的这点钱已经触疼了他们,要是家里人再有个三长两短,活都不用活了。
向夫人起初的时候还像一个小孩,除了吃喝拉撒就躺在床上。后来,她就不躺了,每天早上,向洋起床的时候,她就在屋子里喊着起床。夏虹像哄小孩一样帮向夫人穿衣洗脸,然后把她抱到阳台上晒太阳。向夫人好像故意折磨夏虹一样,每隔几分钟,她就会支使夏虹一下。比如喝水,比如上厕所,比如肚子疼,比如害怕。向夫人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向夫人了,因为得了脑溢血,她就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不心疼夏虹不要紧,连儿子和孙子也不知道疼了。向北京好心好意地帮她按摩,她不是揪向北京的头发就是打向北京的耳光,向夫人虽然瘫了,但手上的力气丝毫不少,啪的一下又啪的一下,打完了还冲着向北京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