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纽约见库克医生。"我说。
我俩在弗朗西斯·斯特德的诊室,如同在那些收信的好日子里一样,爱德华叔父告诉他的护士,说他要在那儿吃午饭。
我叫他在那儿见我。
那是8月初。
我在报纸上读到库克医生没能准备好远征,只得在布鲁克林住一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能会在第二年做一次探险北极的尝试。
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将和他一道向北极进发。
我告诉爱德华,我去找库克医生,但没有征得他的同意,甚至没告诉他我要去。
我打算不打招呼就这么露面。
该走的时候到了,到发出这些书信的地方去,不再梦中虚构了,让它成为真实,实际上就是抛开这个无论哪个方面我早已抛开了的世界。
"你不必对他提寄信的事。
"我说,"等我到那儿后,他自然不会再寄了。
要是我走后有信寄来,你可以转寄给我。
""我的天!"他叫道,眼睛看着门。
他意识到,在这儿,或者在别的任何地方,他都不能跟我吵。
当库克医生第一次写信给他时,当他第一次把我叫到诊室时,他肯定早就预见到,我俩之间的这种"安排"不会仅仅是接二连三没完没了地收信,必定会有别的后果。
他肯定有这个预见。
他几乎恐惧地预见到会出现如今他所面对的这种结局,但由于不知道它会以什么形式出现,他没法准备。
我看得出他吓坏了。
他已经竭尽所能想阻止因为库克医生的异想天开而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最想的,他一直以来最希望的莫过于让那些信件不要再来,莫过于终止我们之间的这种"安排"。
但如今当这种安排好像要结束了,他又吓坏了。
害怕什么?如今我不能问他,不能让他对我产生敌对情绪,因为我即将离去,而就我所知,纯粹出于恶意,他有可能会阻止的。
我敢肯定,他不知道库克医生就是我的父亲。
我不清楚他何以能够忍着不读那些信件,同样,我也不清楚他为何一开始就答应了库克医生的要求。
我所能想到的理由依然是讹诈。
难道库克医生知道了什么让爱德华害怕的事情?"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他说,在"交易"二字上顿了顿,我等着他接着说。
"如果你不告诉达夫妮你要离开,我就不把你的打算告诉那个给你写信的人。
同意不?你可以突然去找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不要告诉达夫妮你要离开。
""你不会告诉他我要去找他?"我问。
"什么也不会说。
"一旦我在纽约找到住处后,爱德华叔父愿意按照我给的地址把他后来收到的信转寄给我吗?"我得考虑考虑。
"他说,"我的意思是考虑最佳的办法,对我们两人来说最安全的办法。
记住,不要对达夫妮提一个字。
"把我的决定不假思索地告诉爱德华是对的。
一想到跟库克医生的这种有来无回的通信还要拖泥带水继续许多年,我就没法忍受。
既然已经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他的门生,那不跟他住在同一城市又有何意义?我一直担心,尽管他发出了邀请,但他可能满足于永远这样继续给我写信。
可我不满足。
如果以后的信件不再有更精彩的东西,我会厌倦它们的。
如果由着他,那我到了30岁可能还在收他的来信。
想想好像也很奇怪,我怎么等了这么久才去见他?我想,不管他如何担心我的年龄,他或许会让我跟着他,在他下一次的远征中至少跟一程。
我发过誓,终有一天要在极地探险中做他的门生。
这一天为何不能早些到来?6月我就从学校毕业了,快要20岁了。
等我到了纽约,我就去找他,等他独自一人时,给他来个意外造访。
在尽快说明我的身份后,我会明确地告诉他,我来纽约的目的不是公开他是我父亲的秘密,也不是让他在公众面前有任何难堪。
我想让他大吃一惊,就像他的第一封信让我大吃一惊一样。
我不想把所有这一切考虑得太清楚,害怕遇上障碍使我失去勇气。
我只是想离开,去纽约,去布鲁克林,去布希威克街和威洛比街的拐角处,他就在那儿居住,去把我自己介绍给他。
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觉得跟库克医生一样,我也在竞跑--如果他抵达北极,或者皮尔里或其他人在他之前抵达北极,我也许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音讯了。
除了以最不经意的形式,他,或者我们,如何设想一个相互交往,结伴而行的理由呢?在社交圈子里,我们是没机会的。
只有在外面,在远离它的地方--只有作为探险同伴--我俩才能具有类似父子的那种关系。
我再一次跟着爱德华走进父亲的诊室,此时此刻使我想起第一次去那儿见他的情景。
他示意我坐下,十指相扣做成一个笼子的形状,透过笼子看着我。
很显然,自从我俩上次会面后,他已经恢复了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