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专心致志地听着两位领袖愉快地交谈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吓了一跳,就像是被一根电棍戳了一下。我赶快伸手去摸手机,先是翻了翻我平常放手机的西装口袋,但却没有找到。惶恐之下,我站了起来,翻了翻沙发垫子的下面,以防手机掉进了那个地方――但还是没找到。手机不停地响着,我越来越难堪。最后还是康蒂发现了手机的所在。她指了指我的右裤兜,我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关掉了。
“保尔森,”总统后来戏弄我说,“好一个三垒安打:在椭圆形办公室,当着一个来访的外国元首,你找不到手机。”我再也没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也希望那个不合时宜的电话是有关财政部某件要紧事的,但事实上那是我儿子打来的,只是想跟我聊一聊芝加哥公牛队。
没人会说我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我总以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面对别人,告诉他们我认为一个问题应该怎样去解决。我会聆听任何人的好点子,然后采纳最好的方案。虽然这种风格对我管理企业行之有效,但我发现,在华盛顿做一个决策要复杂得多,也难得多,特别是在国会山。
当你与国会打交道,无论是什么样的问题,无论问题是大还是小,都没有快速解决方案这一说。坦率地说,除非出现危机,否则你不可能完成重要的、困难的变革,而这让阻止一场危机变得异常艰难。
与立法者们有效地合作是身为财政部长的一大要务,尽管我早已知道这个差事会让人头疼,我还是低估了它让人头疼的程度。
我们在国际领域早早就取得了一些成果,避开了有潜在危害的反华贸易保护立法,通过了一个法案来明晰了外商投资于美国的程序。但在许多国内议题上,我们却屡屡受挫,包括政府改革社会保障和医疗制度的努力。
两大房贷巨头房利美和房地美带来了另一个立法难题。在我初到华盛顿的时候,我就住在第16-K大街的圣瑞吉酒店(StRegisHotel)。华盛顿的夏季炎热而又潮湿,但我很喜欢去国家广场跑步,穿梭于那些纪念碑、博物馆和熙熙攘攘的游客之间。2006年6月末的一天,我刚刚大汗淋漓地跑步归来,财政部金融机构事务副部长埃米尔·亨利(EmilHenry)和他的助手戴维·内森就出现在了我的房间,向我汇报了“两房”的问题。
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政府和联储多年来早已对这类企业所带来的危险提出了警告,普通人也能看出我们必须采取一些相应的措施。
我汗流浃背地穿着湿漉漉的运动服坐在那里,听埃米尔和戴维解释了房利美和房地美这两个古怪的概念。尽管它们有公众股东,它们却是国会特许的旨在稳定美国房贷市场并促进廉价住房的机构。它们都不会向购房者直接提供贷款,实际上,它们卖的是保险,担保购房者能够按时归还房贷,而这些房贷会被打包为证券化产品,通过银行卖给投资者。它们的章程使它们得以免缴联邦和地方税,还赋予它们在紧急情况下申请财政部贷款的权利。这使全世界的投资人误以为房利美和房地美所发行的证券拥有美国政府的无条件全额担保。事实并非如此,克林顿和布什政府都曾多次强调这一点,但投资者们却充耳不闻。
就在这种含混不清的状况下,“两房”发达了。它们通过两种途径赚钱:第一是收取贷款担保费,第二是通过购买并持有大量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来获取差价(用银行家们的话说,叫做“息差”)――也就是它们的资金成本和它们所收取的这类证券的利息之间的差。它们所享受的隐形政府担保意味着它们的融资成本低得惊人――仅仅略高于财政部本身的融资成本。
它们在资本要求方面也享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国会要求它们保留的准备金水平非常低:仅仅是表外债务的045%外加所持资产组合的25%,而这些资产组合大多是由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构成的。它们的主管部门已经临时性地要求它们增加30%的超额准备金,但与同等规模的商业银行相比,这样的资本充足率依然不算高。两家公司共持有或担保了全美近一半的住宅抵押贷款――当时的总金额达到了令人震惊的44万亿美元。
监管也很薄弱。“两房”有两个主管部门:住房和城市发展部(DepartmentofHousingandUrbanDevelopment)监督它们在住房方面的功能,而创立于1992年的联邦住房事业监管局是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一个弱小的分支,负责监督它们的财务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