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白茫 第五章》2(1)

白茫 作者:盛慧


有一段时间,白茫镇上抓赌抓得比较凶,向阳茶馆里已经没人敢赌钱了。赌徒们分散到了各个村子里,他们往往会找一些小孩在村口放风。有一天傍晚,有七八个人来到了李国良家。李国良说:“在我家赌,很安全的。你们尽管放心。”余美凤开始很反对,李国良说:“我又不赌,你怕什么,再说,我们只要供应开水,赌完钱,赢钱的人就会给五十块钱的茶水费,这个钱,不挣白不挣嘛。”余美凤便没有多说什么。李国良叫了李小斌和李小苹,跟他们做了交代。

牌打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大家都有了点倦意,哈欠连篇,这时,李国良给李小斌递了个眼神,接着李小苹拉下了闸刀,屋子里一片漆黑。慌乱之中,李小斌把桌子上的钱塞到怀里,跑到村子外面,用土埋了起来,又踩结实,一会儿,他回来了。李国良去看了闸刀,一脸不好意思地说:“保险丝烧掉了,我去换一下。”

灯亮了,桌子上的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家吵了起来,这个人说那个人拿了他的钱,那个人说这个人拿了他的钱,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把李国良家的玻璃都打碎了。直到一个人鼻子里出了血,另一个人才罢休,他们气嘟嘟地离开了李国良家,鼻子流血的那个人说:“狗日的,我记得你,你以后小心点。”另外一个人说:“你来你来,不服气我们再打,老子把你打成豆沙包。”鼻子流血的那个人还在嘀咕:“狗日的,你等着瞧。”话音还没落地,另一个人又冲上来,踢了他一脚,他“啊呀”一声跪在了地上,感觉膝盖都变成了碎玻璃。那个人还想再踹第二脚的时候,被旁边人拉住了,“算了,算了。”李国良说,“给我个面子,别打啦,都回去睡觉吧。今天算我倒霉,收不到茶水费,还要赔上一块玻璃。”说完,忍不住摇了摇头。听他这么一说,鼻子流血的那个人说:“你不说,我们还真忘了。”他拿了五十块钱给李国良,李国良去撒尿的时候,感觉到鞋里有个东西,他蹲下来一摸,是个纸团,在灯光下一照,原来是十块钱。

第二天,李小斌和李国良取来了钱,他们数下来,一共有二千六百五十八块。李国良拍了拍他的头说:“不愧是我李国良的儿子。”李小斌说:“我要零头。”李国良给了八块。李小斌说:“我要五十八块。”李国良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李小斌说:“这个你不要管。”李国良拿了钱给他,又叮嘱道:“这事可是跟谁都不能讲啊。”李小斌说:“你放心,我肯定让它烂在肚子里。”

李国良很快就厌倦了,他觉得在茶馆里打牌挣的钱太少,不过瘾,没有惊心动魄的感觉。他听茶水店的宋呆子说,白茫镇上的有钱人,现在都开着船,在船上赌,他们赌钱的时候,根本不去数钱,而是用尺子量。李国良说:“他们平时都赌什么?”宋呆子说:“还不是二十一点。”听到这里,李国良乐了。他说:“他们一般什么时候上船?”宋呆子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肯定不会在码头上登船。”李国良说:“那是,那是。”宋呆子说:“我听说他们都是单线联系,一个联系一个。你如果是新手,要去一定要跟熟识人去。”李国良说:“我怎么知道谁跟他们在一起呢?”宋呆子说:“我也不知道嘛。”李国良说:“就是有钱,也没法和他们赌啦。”宋呆子说:“你有多少钱?”李国良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宋呆子说:“我听说方胖子和他们一起赌的。”李国良说:“哪个方胖子?”宋呆子说:“就是北街头的方若海。”李国良说:“他呀,他是我的小学同学。”

从茶水店出来,李国良就去找方胖子了。方胖子正在喝酒,看到李国良,有些意外地说:“国良,你怎么来了?”李国良说:“我想跟你去打牌。”方胖子说:“打什么牌?”李国良说:“你就别装了。”方胖子说:“你听谁说的?”李国良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嘛。”方胖子说:“你没跟别人说吧?”李国良说:“当然没有,不过你如果不带我去,我就不能保证了。”方胖子说:“你有钱吗?”李国良说:“我有三千多。”方胖子笑着说:“三千多只够玩三把牌。”李国良说:“打这么大啊?”方胖子说:“上一次,有人一晚上输了十一万,我虽然去过几次,但也不是每一次都玩。”李国良说:“我保证能赢,你借点钱给我。”方胖子说:“你拿什么保证?”李国良说:“只要让我摸到牌,我就能赢。”说完,李国良马上示范了一把,方胖子目瞪口呆。李国良说:“我给你利息,每天百分之一。”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方胖子当然不会放过,他马上拿了钱给李国良。李国良拿着钱说:“什么时候出发?”方胖子看了一下手表说:“八点半,在小学前面的小河埠上船。”

天慢慢黑下来,李国良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拉着方胖子到了河边,他有些紧张,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船靠岸了,他们准备上船,方胖子上了船,走过来一个大个子,身体壮得像黑熊,脸却像鹦鹉,长长的鼻毛从鼻孔里伸展出来,李国良知道他就是所谓的打手。他指着李国良问方胖子:“他是谁?”方胖子说:“我朋友,好朋友。”大个子又问:“他是干什么的?”方胖子说:“刚从里面放出来的。”听到这里,大个子有了一份亲切感,他笑着拍了拍李国良的肩膀,李国良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船往屋溪河的上游开去。方胖子带李国良进了船舱,里面也是烟雾弥漫,几张桌子前都围满了人。李国良看了一会,发现并不像宋呆子说得那么夸张。他找个位置坐了下来,眼看着手上的钱,一点点浅了下去,最后,终于轮到他坐庄了,他手轻轻一动,自己要的牌就吸在了掌心。他连着坐了四把,一共赢了一万六千块。不过,他不坐庄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好了。他感觉自己的口袋又浅了下去。又轮到他坐庄,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天晚上,他最后一共赢了四千块。方胖子说:“你是空筲箕淘米,越淘越多。”李国良说:“那钱,我明天还给你行不行?” 方胖子说:“明天没有。”李国良说:“哪天有?” 方胖子说:“到时候自然会通知。”李国良说:“怎么这么神秘?” 方胖子说:“还不是为了安全。”李国良说:“要不,我今天先还你五千。” 方胖子说:“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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