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白茫 第五章》3(2)

白茫 作者:盛慧


余美凤便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借,村子里的人看到余美凤都在摇头。余美凤来到放高利贷的胖老太太那里,她本来是非常想让别人跟她借钱的,只要知道哪家出了事,她就会幸灾乐祸地跑去,装出好心好意的样子问:“我这里有钱,你要不要借钱?”胖老太太住在北街,交错的巷弄里挤满了旧式的空房子,充满着绝望的幽暗,地上的泥土被污水浸过,变成了黑色,时间一久,上面又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青苔。余美凤来的时候,胖老太太正坐在藤条椅上晒太阳。她闭着眼睛,怀里抱着一只白猫,阳光打在她松弛的脸上,显得格外安详。余美凤走上前,喊了一声“胖阿姆”。胖老太太缓缓地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是余美凤,浑身都充满了警觉,她闭上眼睛,阴阳怪气地说:“你来干什么?”余美凤说:“我想借……”“钱”字还没说出来,胖老太太便嘴皮一翻说:“不行。”余美凤说:“阿姆,我可以出最高的利息。”胖老太太还是说:“不行。”说完,她抚摸着猫,猫叫了几声。余美凤说:“求你老人家帮帮忙吧。”胖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说:“我是老了,但我还不糊涂,把钱借给诈骗犯,不就等于扔到河里吗?扔到河里还冒个泡泡,拿给你,连个泡泡都冒不出来。”余美凤说:“你就行行好吧!”胖老太太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余美凤说了半天的好话,胖老太太还是没有松口。她走出去几步,胖老太太低声嘀咕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疯。”

余美凤彻底绝望了,她坐在家门口,目光呆滞。突然,她隔着矮墙垛看到崔金光从屋子里出来,他刚起来,正刷着牙。余美凤心想,只有他了。但想到他色迷迷的样子,她又有些害怕。她终于站起来,狠了狠心,朝崔金光家走去。崔金光满嘴的泡沫,抬起头看着余美凤,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余美凤头皮一阵发麻,她说:“老崔,我要找你帮个忙。”她这话一说出,感觉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崔金光吐掉口里的泡沫说:“什么事?”余美凤说:“我想借点钱。”崔金光说:“借多少?”余美凤说:“一万。”崔金光笑了笑。余美凤说:“你肯不肯借?”崔金光用搭在肩膀上的干毛巾擦了擦脸,然后从裤兜里取出一把小木梳,不慌不忙地梳着头。余美凤说:“你到底借不借?”崔金光说:“钱倒是有,不过,借不借就看我的心情了。”余美凤说:“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崔金光说:“阿娣回娘家了,我们进屋说。”余美凤进了屋,崔金光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眼镜,哈了口气,用衣角擦了擦,戴上了。余美凤看了看手表说:“说吧,你要什么?”崔金光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余美凤说:“你不肯借,就算了。”崔金光说:“不要骗自己了,如果你能借到,会厚着脸皮来找我?”余美凤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崔金光说:“你跟我上楼。”一进房间,崔金光就从后面抱起了余美凤,把她扔到了床上。余美凤无助地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轻轻滑落。十几分钟后,崔金光啊呀一声倒下来,压在余美凤身上。余美凤被他压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崔金光坐起来,将被子盖在身上,点了烟,一只手摸着余美凤的身体,他的手冰凉,使余美凤一阵阵发颤。余美凤说:“钱呢?”崔金光说:“急什么急。”余美凤说:“我等着这钱去救命,能不急吗?”崔金光叼着烟,拿了钱,让余美凤写了张欠条。

余美凤拿着钱出了门。一出门,她感觉到一阵恶心,蹲在地上呕吐起来,早饭吃的山芋泡饭,全部都吐了出来。她用手抹了抹嘴唇,强忍着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又去信用社取了两千块钱,这才去找方胖子。方胖子看到她说:“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来了呢?”余美凤说:“还有多久?” 方胖子说:“只有二十分钟了。”余美凤说:“来得及吗?” 方胖子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急匆匆地往砖瓦厂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使劲地拍着门,门开了,一只狗从里面跑出来,嘴里叼着鲜血淋淋的指头。余美凤胃里一阵难受,她看到蹲在角落里的李国良,他的血还没有止住,正一滴一滴往下掉,余美凤感觉到一阵晕眩,她扶住了墙。她刚要开口,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李国良侧过脸。方胖子说:“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大个子说:“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方胖子说:“我的表还没到。”大个子说:“当然以我们的表为准。” 方胖子没办法,就准备带李国良走。大个子说:“站住。” 方胖子说:“还要干什么?”大个子说:“钱呢?” 方胖子说:“手指都已经剁了,怎么还要钱?”大个子说:“不交钱,就把十个手指都剁了。”余美凤一听,忙说:“我交,我交。”交了钱,方胖子扶着李国良出来了,余美凤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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