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排头的是一辆光滑铮亮的敞篷保时捷,一看就知道价格昂贵。车内是黑色的皮质材料,车身两侧有跑车条纹。车尾部的扰流器很宽很重,就好像装它是为了不让这部跟太空船一样的跑车发射升空。
保时捷后面是一辆劳斯莱斯,除了底架是银色之外,车身其他部分都是金色。车窗的颜色非常地深,让人感觉它在路上可能不太安全,因为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它后面跟的是两辆奔驰,是从展厅里出来没多久的最昂贵的车款,不久前刚刚从很远的地方进口过来。不过最后第五辆才是这一排里面最好的,是一部淡蓝色的法拉利,尾灯是直立的,而且没挂牌照。
这排车一辆接一辆依次停在了路边,好像是事先协调排练过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让车队依次停靠的做法并不是现在才有的,相反它已经是一个古老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武士时代。只不过它发生了一点儿变化——被现代化了,马和马车变成了玻璃纤维和钢铁结构。但是和日本其他所有东西一样,这个传统已经有了上千年历史。作为一个旁观的外国人,我对这个程序的理解就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了。
保时捷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被打开了,走下来的是一个年逾花甲的日本男人。他身着一套高档黑色西服,灰白的头发略有些卷。他的步态说明了他是个拥有相当地位和重要性的人物,可能是日本某家重要企业的首席执行官,或是一个政界要员,正要去参加筹款活动。他从车前绕到另一侧,然后打开了后排车门。
一位美艳动人的金发女郎扶着他的手走到了路面上。她穿着一件缀有亮片的礼服,紧得似乎有点儿包容不下她丰满的胸脯。礼服的剪裁让她展露着肩膀和腿部,头发很自然地梳理在颈后,就像金黄色的瀑布。她先是依偎着身边的男人从车边走到了便道上,然后挽着他的胳膊,跟他一起走向前方四层建筑物的楼梯。门口的两名留着猫王一样发式、穿着细条纹西服的守卫领着他们走了进去。
开劳斯莱斯的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留着不合时宜的小胡子,穿着一套阿玛尼西服。车上下来的女人看着像欧洲人,棕色的头发梳得高高的,身上的礼服简直是件艺术品,采用的是最薄最脆弱的纤维材料,而且是用极其精妙的针线工夫缝合起来的。这个女人至少有6英尺高,腿非常地长。她必须有意控制住步速,这样才能和身边的男伴步调一致。
接着后面的两部奔驰同时打开了车门,车里下来的男人都是日本人,都是40多岁,也都穿着昂贵的西服。他们各自挽着一位美艳的女伴从车边走到了楼门前。其中一个女人是白人,留着金色的短发,穿的露背礼服一直开到了她高高隆起的浑圆的臀部附近。另外一个是亚洲人,但不是日本人,而是个韩国美女,很苗条很高贵,穿着一双6英寸高的莫罗·伯拉尼克超高跟女鞋。
法拉利驾驶座门打开的时候,我刚刚迈出步子想走到街对面。我停了下来,因为下车的日本男子的年龄让我深深惊讶。他年纪可能还没有我大,头发中夹杂着一道道挑染成金黄色的发束,身上穿着丝绒外套和皮质长裤。他显然是个名人,因为路边站在我身后的人们都开始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他还没来得及走到车的另一边,后座的门已经打开了,一个穿着银色超短裙的黑发女人跨了出来。她生着一副北欧人的面孔,蓝色眼睛似乎有一种穿透力。她微笑的时候嘴张得很开,露出洁白的牙齿,活脱脱就是牙膏电视广告中的女主角。
她根本就不等男伴过来牵着她上楼梯,而是自己一步两级地开始走,弄得他不得不跑着跟上来。她快步朝大门走去,门口的两名守卫忙不迭地给她把道闪开,她那位穿着丝绒夹克的男伴被扔在了身后。
这会儿路边的人已经散去,而我也朝街对面走去。朝大楼走去的时候我离法拉利保持了一段距离。走到两名守卫面前时,他们挪动了一下,好像是要用身体挡住大门。其中一个举起双手冲我摇晃着,告诉我我不受欢迎。他们似乎都没觉得有必要先弄清楚我是谁,为什么来这儿。我生着一张白色的面孔,而且身上没穿名牌礼服或是高跟鞋,于是就被挡住了。
“是约翰·马尔科姆给我地址的。”我说。冲我摇手的人放下了手,看看身边的同伴,点了点头,然后让到了一旁。另一个则一边鞠躬,一边为我把门推开。
我刚刚说的名字似乎有某种魔力。
我来到了三楼的一个大厅里。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隔间,用一根红色的长绳与周围隔开着,旁边还站着一个日本守卫。他看着好像才十几岁的样子,不过我肯定他实际年龄不止。我很不喜欢他看着我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嘴唇扭曲着,带着反感和厌恶。我想这是因为我是这里惟一一个白人,而且刚刚我是被一位年长的管理人员领到这里来的,因此还可能是一名VIP来宾。他或许是觉得我既不是日本人,也不是常客,当然也不是约翰·马尔科姆。我不过是又一个打着他旗号的人。而且现在我深入到了一个操纵东京“水生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