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3分钟到凌晨5点。
阳光穿透了低沉厚重的云层,橘黄色的光束覆盖着葱绿的山群。山边有一段公路蛇行着延伸向远方的地平线。公路有两条车道,路面是新近才铺设的,中间划着醒目的隔离黄线。这条还没有人踏足过的沥青路面总长43英里,连接着两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村庄,村庄的名字发音特别怪,如果不是日本人根本读不出来。
七辆世界上性能最好的摩托车整齐地排列在一扇铁门后面,旁边是可以操控铁门的亭子。七辆摩托中包括了两辆鲜红的杜卡迪916,一辆浅蓝色的雅马哈R7,三辆川崎忍者,还有一辆漆黑的本田Rc45。 跨坐在车上的是六位身着全套皮质赛车服的美国年轻人,都带着有树脂护目镜的黑色头盔。几辆车相互之间离得非常近,车手们都紧紧攥着油门,膝盖上的护膝几乎都碰在了一起。
一个蓄势待发的时刻仿佛凝固了。
随着一声齿轮的响动,铁门被打开了。所有的摩托都猛冲了出去。动能从皮手套覆盖下的手腕传递到油门,再到发动机,最后到路面,轮胎发出尖锐的声响,后胎还不时上下跳跃。物理课堂里讲述的知识此时被车手们借助玻璃纤维和钢铁生动地再现了出来。有那么一个短暂而危险的瞬间,所有的车子都挤在一起,然后又很快相互拉开了距离,形成了一条直线,一条以100英里时速飞奔向前的直线。每次转弯的时候,车手们的膝盖都逼近地面,黑色的头盔反射着越来越耀眼的阳光。
在这条线的末尾,马尔科姆紧紧地伏在他心爱的坐驾上,胸膛也随着杜卡迪引擎的震动和他血管里兴奋的搏动一起颤动着。他前面是阿卡里和他的雅马哈。他伏在车上的瘦长身躯看着有点儿怪,但还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不知道阿卡里是出于身边人的压力还是真正感兴趣,在过去的半年当中,他一直醉心于这项运动,狂热程度一点儿都不比旁人少。
马尔科姆先是往侧面倾斜了一点儿,然后又直立了起来,在此过程中瞟了一眼阿卡里身前的两位车手。这两人个子都比阿卡里要矮,和马尔科姆的身高比较接近。尽管他们穿着厚厚的赛车服,还是能看出来这些曾经当过运动员的人健硕的身躯。他们俩分别叫作特伦特· 格劳菲尔德和德里克·赫普。和马尔科姆一样,他们都曾经是大学橄榄球运动员,前者在哈佛,后者在哥伦比亚大学。来东京之前,赫普在萨拉蒙兄弟公司当交易助理,而格劳菲尔德则是从雷曼香港公司跳槽过来的。两人的头盔下面裹着的都是一头棕色的头发,格劳菲尔德的头发竖立在头顶,赫普的则梳了下来,盖住了前额上像蛛网一样延伸着的痘痘斑痕。
马尔科姆放下膝盖拐过了下一个弯,听到了皮质赛车服和沥青路面接触的声音。他勉强能看到这时在格劳菲尔德身前的是陶尼——史蒂夫·陶森。除了卡尼之外,陶尼是他们中间最好的车手。他掌控身下杜卡迪的自如让马尔科姆一看就觉得嫉妒。陶尼以前还在科研方面有过相当成就。他曾经是一位生化科学天才,在20岁之前就命名了两种新发现的蛋白质。他身高6英尺,皮肤黝黑,一双迷人的绿眼睛已经迷倒了经常光顾六本木几家热门会所的女人们。他惟一不愿提及的经历是在拿到学位两个月之前从麻省理工辍学了,所以不管在争论当中他的看法多有道理,常常都会被人冷冷地顶上一句:“是啊是啊,你他妈可是大学辍学的。”
马尔科姆把自己的双肘紧紧贴在微微发热的玻璃纤维车身上,小心地经过路面上一堆突起的沙砾。通常在郊外这种地方,私有路面都是修整得很好的,而且在陶尼身前车上的丹尼尔·苏特一直都负责留心这边沥青路面的情况,与拥有这段路的人家进行联系,为今天早上的比赛做好安排。私人拥有一段路面这种情况,对于马尔科姆来说是非常怪异的,而且这段路通常是连接乡下两个小村子惟一的路。但是苏特熟悉这一切,他在日本待的时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长,而且过去六年当中他花了很多时间在这里的青山绿水中间飚车。他从耶鲁大学本科毕业,然后又进入了哈佛商学院。他已经为日本很多家贸易公司工作过,在卡尼把他挖来以前,他在JP摩根公司东京分部工作。在卡尼手下的雇员当中,他是教育程度最高的一个,也是除了阿卡里之外惟一一个能说一口流利日语的。因为这一点,他总是让跟他打交道的日本人犯迷糊。因为他日语说得这么好,但外表却是卡尼手下这帮人里显得最“老外”的——金黄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长长的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下面还留着一点略带红色的小胡子。这撮小胡子让他看来有点儿学者味道,也显得比他28岁的年龄要大一些。不过他开摩托的架势,尤其是拐弯时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斯文有礼。这家伙车开得确实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