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参军一行撤离战场时,日军南切至南瓜店以南,以火力封锁了磨石沟一带通往宜城的道路。张自忠即调四四○团掩护他们撤退,命特务营(即手枪营)接防石龙岗阵地。
日军从东西两面同时发起攻击。守东山口的工兵营弹药用尽,正拟拼守,七十四师参谋处主任许文庆在师指挥所里大喊:“赵营长,总司令就在后头,要顶住敌人!”赵营长答道:“许主任,你放心,我……”话未说完,一颗子弹击中了他,赵营长牺牲了。工兵营溃退下来,师指挥所里秩序大乱。马贯一正走在石 窝附近,见东山口溃败,急调右翼之四四三团冲上去,堵住了缺口。
奉命掩护非战斗人员撤退的四四○团,因遭到西山上日军的猛烈攻击,敌我悬殊,缔药耗尽,终不能支,数百人完全溃散。团长郑万良也在混乱中逃离战场,与苏联顾问等几十人绕道退往十里长山以北。
中午,日军在东西夹击的同时又猛攻南瓜店以南石窝。企图将我军向北压迫到十里长山脚下的开阔地带,加以围歼。
张自忠急将手枪营从石龙岗调到石窝阻击日军。手枪营士兵多是豫鲁冀三省青年,身强力壮,作战勇猛。尽管每人只有一支廿响驳壳枪外加一把大刀,没有重武器,但他们在杜兰喆营长带领下,为保卫总司令同日军展开殊死搏斗。激战中,杜兰喆营长腹部负重伤,仆地不起。张自忠派人把他抬出险境。洪进田挺身而出,代杜营长指挥手枪营,继续与敌人冲杀,但不久即中弹牺牲。全营四个连长,一个阵亡,两个负重伤,只剩下张连长 一人,士兵伤亡过半。石窝阵地终被日军突破。日军从东、西、南三面以猛烈炮火轰击我军不到一平方公里阵地,炸得土石飞溅,硝烟弥漫。
张自忠仍不断激励总部人员:“情况如大家亲眼所见,我看算不了什么!黄师长天黑可赶来解围,请大家相信,我张某绝不单独离开战场。现在三面都是敌人,你们就近分散隐蔽。”
得知石窝失守,张自忠立即带几个随从赶往南面督战,途中碰上张连长带领手枪营残部后撤。他对张连长说:“我是总司令,如果是连长,这几个毛贼子不够我一连人打的!”
张连长一听,上衣一甩,赤膊挥刀,大喊一声:“不怕死的跟我上!”大家热血沸腾,奋勇冲杀,终将石窝夺回。
日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炮弹如暴雨倾泻,枪声密如筛豆。张自忠仍镇定如恒,手持望远镜,翻着地图,从容指挥战斗。
突然,一颗炮弹在指挥所附近爆炸,弹片炸伤了张自忠的右肩,紧接着一颗流弹又击穿他的左臂,鲜血染红了军装,护士长史全胜急忙为他包扎。卫兵们见总司令负伤,惊慌地:“总司令,您……”
张自忠按了按伤口,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不用大惊小怪。”
卫兵们担心再出意外,都围上来把他护在中间。张自忠却笑着批评道:“你们这样紧张干什么?怕我跑了不成?”
午后,日军攻势更猛,已逼近陈家湾指挥所。张自忠被数十名卫兵簇拥着撤至杏仁山。这时我军虽被敌三面合围,但东北长山方向尚未合拢,若翻过长山,仍可突围而出,夺得一条生路。大家原想借指挥所移动之机,劝张自忠翻越长山突围,但张自忠到达杏仁山后不肯再动,将指挥所设在这里继续指挥战斗。
眼看日军越来越近,徐惟烈顾问小声向他建议说:“总司令,移动移动位置吧?”
旁边也有人附和说:“敌人三面包围我们,不如暂时转移,重整旗鼓再与敌决战,不必要的牺牲应该避免。”
张自忠眼睛一瞪,厉声说:“我奉命追截敌人,岂能自行退却!当兵的临阵退缩要杀头,总司令遇到危险可以逃跑,这合理吗?难道我们的命是命,前方战士都是土坷垃?我们中国的军队坏就坏在当官的太怕死了!什么包围不包围,必要不必要,今天有我无敌,有敌无我,一定要血战到底!”
大家听了这几句份量沉重的话,谁也不敢再开口了。
由于我方往襄河西岸抬送伤兵的人被日军掳去,敌人讯知张自忠正在杏仁山督战。下午1时许,日军调集大批山炮,在距离杏仁山1500米的山头上,对准杏仁山疯狂轰击。参谋处长吴光辽腿部被炸成重伤,血流不止。张自忠见状,立即吩咐两位参谋:“把你们处长架走。你俩分在两边,各架一只胳膊。吴处长也要忍点痛。你们往东北方向,翻过长山去吧。”
想到总司令自己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而且已经负伤,还如此体贴照顾部下,吴光辽等三人十分感动,不忍心此时离他而去。但张自忠一再催促,甚至要发火,他们流着泪从东北方向撤走。
为了减少伤亡,张自忠命幕僚及随从向各处散开,身边只留下几名副官。然而由于他身着黄色军装,目标显著,炮弹如雨落在四周,副官贾玉彬、护士长史全胜中弹身亡,张自忠右腿被炸伤,裤腿、袜子均被血湿透。
他派人送走徐惟烈;李文田再次劝他离开,他拒绝了,李文田也走了。张自忠命高参张敬转移,但张敬也坚决不走。
下午2时左右,日军步兵开始在炮火掩护下发起攻击。张自忠站起身来,带伤怒吼督战。此刻,他已不指望援军到来,只希望在死以前指挥这仅有的一点兵力多杀几个敌人。他神色严峻,威仪凛然,眼中射出令人生畏的光芒,这种大无畏的气慨,给官兵们增加了战斗的勇气。张敬矫捷地追随在张自忠左右,一面走一面高喊:“总司令就在此地,谁也不许退!”张自忠发出督战口令,张敬就大声传呼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