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块块的白雪，黑乎乎地肮脏，大志莫名地生出来一股酸涩的亲切。在银湾呆得久了，几乎就要忘记了这黄土地上的雪。虽然这城市的雪已经被现代工业给污染了，却毕竟是在故土上踩踏。大志就又踩踏了两下，那思绪，就悠悠地走了，远远地看见自己在牛家村的地上行走。

回来了，故乡！回来了，牛家村！往前走着，大志竟然萌生了跑回家的冲动，似乎自己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竟然有了急于见到父亲母亲的冲动。

走了几步，大志就感到鼻子有些发痒。大志知道，这是家乡的气息在欢迎远方归来的游子呐，紧接着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出了大厅，大志就用普通话向问讯处的女服务员打听行李什么时候能够卸下来，说我的行李可是随车发的。 “你是从哪里来的？”服务员头也不抬用一口浓?的本地话就让大志感到心里面有股暖流在淌着。

“银湾。”大志也不由地用久违了的家乡话回答。

“银湾我去过的，好城市，比斜阳好多了！我以前跟车的时候常去。”服务员抬起头看了一下大志说。 “斜阳也不错，古都嘛。”大志笑了说道。 “切！什么古都不古都，现在人都喜欢银湾那样的现代城市。古都有

什么好？兵马俑里能 K歌还是乾陵能吃海鲜？”服务员翻了一下白眼。大志忽然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服务员的跟前，就像自己在总队一样地虚弱。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奶奶的，看来，我真的是落伍了！”大志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车站上秦始皇的雕塑。服务员又用本地话问大志，行李多不多，要不要帮助叫车。大志就随口用了当地话说了句，谢谢，不要了，我自己租车。

离开服务台，大志这时就忽然缓过神来了 ——哦，到现在还没有给弟弟打个电话。唉，这一路脑子里被不愉快的事情塞得满满的，都忙了给在斜阳的弟弟打电话让他来接了。心里明明想过这事的，怎么就忘了？大志就拿出手机来拨通了弟弟的电话。

“哎呀是哥啊，你好！”弟弟有志声音很阳光地在电话里传递过来问候大志。

虽然确定转业前哥俩还通过电话，但大志此时就感到弟弟简短的问候让他心里面是那么的惭愧，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就鼻子一酸问道：“有志，你现在在哪儿？”大志此时感受最为深刻的就是知道了什么叫无颜见江东父老了。此时弟弟就是离自己最近的亲人，他的心里就非常地难过。 “哥，我在斜阳呢。哥，今天不忙啦，有时候打电话啦。我总觉得你好像比国家主席还忙。”弟弟在开玩笑。

“有志啊，我在斜阳火车站呢，你帮哥叫个车过来。小货车。”大志说。

“什么？哥，你回来啦，不要骗我啊！拉什么军事装备呢，还要小货车？好的，你等着，我这就来。”有志很是高兴地说。

“我怎么能骗你，我在火车站的秦始皇雕像旁边不远的地方。”大志郁郁地说。

“只要十分钟我准到。你找个商店，先坐里边歇歇。”有志很快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大志本来是要说自己已经转业的事的，但就是少了点说的底气，就觉得还是等见面了再说比较好。大志没有到商店里面坐，而是找到广场旁边的一个石墩子上坐着抽烟。广场上进进出出火车站的人很多。进去的大多低着个头、提着或拉着个行李车、没有什么话语的行色匆匆赶火车的人；出来的都是接站和出站的，都抬着头爽朗地在说说笑笑。唉，人生就如赶火车！进去的都充满期待，?着一股劲，快步向前；出来的都是品尝成功的收获的。和那些出站的人相比，我牛大志就是个失魂落魄之人啊！俗话说，人到码头车到站！讲的是人生一个过程下来，有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可是，我牛大志还没有到站呢，就被列车长无情地在半途赶下车了。有什么值得喜悦的呢？此时的大志忽然就觉得自己非常可怜，他狠狠地抽着烟，拿自己的喉咙出气。

十分钟后，有志电话就来了，说已经到了雕像下边。大志接着电话后就往雕像跟前走。马上就见到好几年都没有见到的弟弟了，他步子很快，却感到两脚像有块铅吊着，坠坠地不舒服。远远地看到，雕像?站着穿了黑色皮衣的人，再仔细看，不错，正是弟弟有志。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应该是弟弟的女朋友了。弟弟也在四周急切地张望。弟兄俩都看到了对方，就一起跑着喊叫着拥抱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