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知道,所以我们才悄悄结婚,就怕双方父母不同意。”
“你父母至今都不知道你们已经结婚?”
“我没跟他们说,但他们应该知道吧。”惠子侧目看了看萨根说,“我跟我哥哥说了一下,他在上海。”
“你哥在上海?”
“是。”
“他还在军队工作吗?”
“没有了,”惠子肯定地说,“他离开军队了,要不我才不会跟他说,他讨厌我们国家发动了这场战争,和我一样。”
“嗯,”萨根沉吟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当老板,做生意。”
“什么生意?”
“开药店。”惠子不乏欣慰地说,“有人在杀人,他在救人,我哥皈依佛陀了。”
萨根哦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地回头看了看,狭长的巷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好像不在人间。此时他们已经上了山,视野开阔起来,明晃晃的阳光下,远处的一片坟地,反射出一些凌乱的光点,不知是什么。
“你跟你哥见过面吗?”萨根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看了看惠子问。
“没有。”惠子说,“我们没到上海,是从武汉过来的。”
“他知道你到重庆了吗?”
“应该知道的,我在香港给他发过电报,但在这儿没法联系,电报和信都不行,断邮了。”
前方的路边出现了一棵树冠庞大的小叶榕树,铺出一地林荫,树下有一张石桌子,还有四个石墩子。“累了吧?”萨根拂了拂石墩子上的尘土,让惠子坐下,自己却站在旁边,莫名地叹气。
“怎么了?”惠子抬头问他。
萨根摇了摇头,“我很遗憾你爱上了一个中国人。”
惠子撅着嘴说:“中国人怎么了?”
萨根耸耸肩,怪怪地笑道:“是啊,中国人很好,勤劳、善良,但同时也愚昧、懦弱。在国际上,中国人除了享有 东亚病夫 的 美誉 之外,还专门充当别的国家的看家犬。”
惠子有点不高兴地说:“你这是在侮辱中国人,我看到的中国人根本不是这样。”
萨根弯下腰,凑近脸去,“那么请问,惠子小姐 ”
惠子瞪着他,“我不是小姐。”
萨根笑了笑,说:“好吧,我的中国夫人,那么请问既然中国人那么优秀,你的祖国又为何要发动这场战争?”
“那是政治家的事,跟我无关!”
“我看你也应该学学做一个政治家。”萨根意味深长地看着惠子,说,“你父亲在信上专门交代我,希望我劝你离开你的中国朋友,回日本去。”
惠子大声说:“他是我丈夫,不是我朋友!”
萨根依然和蔼地笑着,说:“其实,丈夫也是可以离开的。惠子,相信你的父亲,也相信我,你现在的选择是不明智的,你应该尽快离开他,回到你父母的身边去。你只要决定走,其他事情我都会安排的。”
惠子生气地站起身,瞪着萨根,“谢谢你的好心,我的决定是不走!对不起,我失陪了。”说罢惠子转过身去,咚咚咚地往山下跑,样子像个生气的中学生,又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六
陈家鹄从渝字楼出来,心里闷闷的,便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漫无目的。不经意间,竟来到了石永伟的被服厂。他看着漫天飘飞的棉花丝,听着轰隆隆的机器声,想进去找老同学说说话,解解闷,却被一个门卫模样的老头拦下了。老头问他找谁,陈家鹄说找他们厂长。门卫又问他是什么人,陈家鹄开玩笑地说:“我啊,谁也不是,就想要一批货,跟你们做一笔生意。”本以为这样必定会让那人来劲地去叫厂长。结果那人反而更加冷淡,严肃地问他:“你是哪个部门的,有批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