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曾经给她们讲过马列主义的书,虽然我也是一知半解,囫囵吞枣,可我相信它,相信它是科学,是真理!
因此,至今他还在课堂上给学生们讲。
可惜,这位三十三岁的饱学之士,政治上实在太单纯了,空有一腔爱国热血,却不懂得政治斗争的策略,更不知道由此引起的一场灾难,正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眼下,他只是瞅着关露心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至今还是个党外布尔什维克,而她,肯定是个共产党!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
绣枫看见关露对妙庄那么亲,知道她心中的母爱之情,是多么深沉,多么浓烈!绣枫走到关露身旁,贴着她的耳朵根轻声说:
“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关露看看妹妹,没说话,只是抿嘴微笑。
“怎么,沈志远不要孩子?”绣枫又问。
“那倒不是,是我不想要。趁现在年轻,多干点事儿!有了孩子拖累,我什么也干不了啦!我不像你,温柔贤惠,典型的贤妻良母,谁娶了你,谁幸福一辈子!我呢?东跑西颠儿,我这一生,注定是在动荡中生活!空有一腔柔情,又怎么样呢?”
绣枫性格文静,但是她一点儿也不缺少作为女人的敏感。她从关露的话里,似乎感悟到姐姐与姐夫之间潜伏着感情的龃龉,甚至可能还是一种感情的危机。她低声说:
“你要多体谅志远!多为他想想!姐,你的个性太强,不能让志远事事都依着你嘛!”
关露苦笑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康将背着小书包放学回来了。
“大姨!”孩子眼尖,进门就发现了关露,甜甜地喊了一声。
关露把妙庄递给绣枫,亲热地把康将搂到怀里,又用手给她捂捂脸,捂捂冰凉的小手:
“外面冷吗?”
“是啊,好冷嗳!”康将说着扑到绣枫跟前,仰着脸叫道:“妈妈,我饿了!”
“等着,妈妈去看看,就开饭!”绣枫立刻把妙庄交给剑华,让他抱着。她掏出手绢,给康将擦擦鼻子,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真是贤妻良母,对康将充满了真情挚爱。关露望着她们母女,望着走出门的绣枫的后身,心中这样想。
小屋里充满了温情,亲情;充满了和谐,美满!他们哪里知道,一场灾难已经临近!
躺在床上的稻川,甜甜地睡得正香。出世三个月的小婴儿,还在混沌之中,她更不知道,厄运之神正向她的父亲袭来!
屋里生了炉子,热得稻川把小胳膊伸出被褥,无忧无虑,十分的坦然。关露走过去,把稻川伸到被子外面的小胳膊放回被里。
“为什么生炉子?”她问剑华。
剑华告诉她,刘道衡从湖南长沙来到上海,生上炉子,请他来家住。
“他来上海有五六天了,你怎么刚想起生炉子?他住在大东旅社,不是好好的吗?”
李剑华说大东旅社太贵,一天得五块大洋,所以请他来家住;怕他冷,又给他生上炉子。可是去请了两三趟,他光答应说来家住,可又一次次失约,到今天也没来,不知怎么回事!
“三哥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他一天五块大洋耗在旅店里干什么?”关露听了心里也纳闷儿,“吃了饭,咱们再去大东旅社请他!”
下午,关露和剑华、绣枫夫妇要去大东旅社请刘道衡来家住。临出门,关露说今天外面阴冷阴冷的,她让绣枫多穿点儿,别着凉,再说生下稻川没多久,着了凉可是一辈子的事。
绣枫笑着看看关露,低声道:
“好像你比我还懂。我又不在月子里,稻川都三个月了!”
李剑华已经穿戴好站在门口等她们,看看她们姐妹俩还在说悄悄话,便叹口气,说:
“和你们一块儿出门真?嗦,都要上轿了,还现扎耳朵眼儿、现裹脚是怎么着?”
去年中央特科的王学文派遣刘道衡回湖南开辟地下工作,组建情报组织,已经一年多了。刘道衡这次从长沙来到上海,是向地下党汇报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