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领地原属于祖父,不过它在我们家的历史也就只能追溯到那一辈了。我的祖父并非望族,他靠自己的本事在诺福克郡发家,从绸布商学徒最终成为伦敦市的市长。这只是我们攀附霍华德家权势的实例中最近的一桩,仅仅是借助了我们的母亲—伊丽莎白·霍华德—诺福克公爵的女儿,她是我父亲的一大收获。他先带她去了艾塞克斯郡的罗切福德豪宅,然后又带她来到希佛,她被这里的城堡之卑小,起居室之局促骇得不轻。
为了取悦她,父亲立即对城堡进行了改造。首先给大厅吊了天花板,原本是旧式风格,头顶正对着屋顶椽木。在大厅上方隔出的空间里,他又造了一套起居室,以便我们可以更舒适、更私密地进餐和休息。
父亲和我骑马来到庄园的门前,我们进去的时候,守门人和他的妻子忙不迭跑出来行礼。我们挥挥手骑过他们身边,然后沿土路走到第一道城壕,河上架着一座小木桥。我的马不喜欢这种场景,它一听到自己的蹄声回响在中空的木头里就踟蹰不前。
“真蠢。”父亲甩出这么一句,不知道他是在说我还是说马,他把他的猎马引到前面,领头过了桥。我的马跟在后面,她看到没有危险就服帖了,我随父亲骑到城堡的吊桥前,等着男仆们从保卫室出来,把我们的马牵到后面的马厩去。他们把我从马鞍上扶下来的时候,我发觉双腿经过一路颠簸已经软了,但我跟着父亲走过吊桥,走到门房的阴凉处,从阴森森的铁闸门的利齿下走进向我们张开手臂的城堡小院。
前门敞开着,饮洗侍应和重要的家仆出来向父亲行礼,他们身后还跟着六个仆人。父亲扫了一眼这些人,有人穿着全套的制服,有人没穿,两个女佣正慌慌张张地解开围在她们最好的粗布底衣外面的粗布围裙,肮脏的内衣从里面露出来。厨房小厮躲在庭院的一角偷看,他浑身上下都是污秽不堪,衣衫褴褛。父亲看着这种普遍存在的混乱和草率,对他的家仆们点点头。
“好吧。”他有所保留地说,“这是我的女儿玛丽,玛丽·凯利夫人。我们的房间准备好了吧?”
“哦,是的。阁下。”寝室侍应行了个礼说,“一切就绪,凯利夫人的房间准备妥当了。”
“晚饭呢?”父亲又问。
“马上就好。”
“我们在起居室里吃。明天的晚餐设在大厅,人们可以来见我。告诉他们我明天公开用餐,但今晚不想被打扰。”
一个女仆走上前,向我行了个屈膝礼。“凯利夫人,我领您去卧室吧?”她问。
父亲点点头,我随她走进巨大的前门,左转走过狭窄的门厅。最后沿着狭小的螺旋石阶上楼,走进一间温馨的房间,里面有张悬挂着灰蓝色丝绸床帏的小床。从窗口可以俯瞰城壕与远处的园林。房间的门通向一个小柱廊,里面有个石砌的壁炉,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起居室。
“您要洗洗吗?”女仆笨嘴笨舌地问。她指了指一个装满冷水的水壶和大水罐,“我要给您弄点热水吗?”
我脱下我的骑马手套递给她。“好的。”我说。那一刻我想起了埃尔特姆宫,还有那里总在拍马溜须的侍从。“给我弄点热水,盯着他们把我的衣服送上来。我想把这套骑装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