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巴黎街上很多人。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老佛爷"门前的长街已经金光耀眼,珠帘锦翠,像皇宫一样。它的这身打扮其实跟一脸忧伤气质的巴黎并不协调,脂粉气太浓重了些。不过这一点人们也慢慢接受了。没有什么是不能亵渎的,吃麦当劳长大的法国新一代跟任何其他国家标榜先锋的年轻人一样,媚全世界之大俗,向往纽约,投降现代,说话时仍然仰起鼻孔向天,却开始在节奏失速的城市里,变得躁动和不安。恩,或者是思考在角落里吧,总之不在大街小巷。打算过了节就变成穷鬼的人们发疯似的在眼前穿梭,他们从世界各地赶来,操着奇怪的语言,舌头在嘴里翻滚出各种可能的角度,也操持着对这个梦想都市不切实际的窥视和占有欲。链链漫无目的地走走,有热闹的店也进去瞧几眼,打折、圣诞套装、色彩鲜亮逼人,招贴女郎的曲线极尽夸张之能事,挺胸翘臀目光冷艳。
她前面一个上了年纪的法国男人忽然从人群里转过身来,问:你是日本人?靠,链链听到这个问句无数次了。像习惯的那样,她吐字清晰地回答:你搞错了!附加一个轻蔑的眼神,效果无比理想。
“哦,你是?”那男人果然尴尬地缩了下脖子。
中国人。
喜欢巴黎吗?
喜欢。
对法国的印象怎么样?
美。
你单身吗?
单身。
能留你电话吗?
为什么?
希望可以再见到你。
不能。
那留我的电话给你吧。
随便。
他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张整齐的小纸片,上面早就写好了电话号码和E-MAI山(L)地址。靠,链链猜想他应该有一沓这种纸片,见个女人就试试。他把纸片交到她手上,同时伸出手指迅速地在她下巴上刮了一下:记得打我电话行吗?脸靠的很近。再见。转过身,链链忽然有种被骚扰的恶心兼或是同情,一大把年纪还要满大街寻欢,要出卖的东西更沉重吧?或者根本也没什么,一个自由国度除了艺术,也还可以进行其他任何拙劣演出的,巴黎也不例外。
链链在一个有大镜子的橱窗前停下来,理了一下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在北京时人家都说她是小家碧玉型的,高挺的鼻子和红嘟嘟的嘴唇,喜欢笑弯的眼睛。所以现在尽管披了件暗绘了很多朵大花的夸张的长外套,但怎么都不具有她追求的那种落魄青年的酷相,她不够脏、不够自然主义,大衣服裹着瘦瘦的她,总有种轻灵的飘忽,像街头很多暧昧的眼神一样。
“你在哪里啊?来跟我们一起玩吧。”是刘拉丁,链链正猜想着这个不甘寂寞的人应该在哪里鬼混呢,刘拉丁倒是先打来了电话,“我在‘老佛爷’附近,你呢?玩什么呢?”“哦,那你坐一号线地铁正好方便来我们这里,快过来吧,我们在一个家庭晚会上,很好看呢!”刘拉丁电话那端响着铿锵有力的重金属音乐。“好的,等我一下,我正想凑热闹。”巴黎就是巴黎,只要你愿意,就永远有适合狂欢的诱惑。
一个头发卷卷的黑人男孩,在链链按响门铃之后就出现在门口,他瘦高个儿,敞怀穿一件白色棉麻的长衫,白色裤子,他一边笑容满面地做着请链链进门的手势,一面顺势随着里面音乐的节奏扭了几下腰,长衫里面黑色的肌肉跟脖子上一个夸张粗大的金属项链也一起抖动了几下,他开心的样子让人受了感染,链链也马上踩上节拍,扭起舞步跟了进去。
通过了长长的院子里的走廊,进去(删除)里面才真正是音乐的海洋。跳得最起劲是跟这个开门的男孩长相、打扮都很像的另外两个黑人男孩,他们也穿白色衣裤、(,)上衣的衣扣敞开着,展示着里面若隐若现的线条饱满的肌肉,他们有着天生适合舞蹈的动感的屁股和从容不迫的节奏感。木结构的大厅里,靠墙有几个摆满了书籍杂志的粗木条的书架,地上矮矮的几条铺着厚实棉垫的沙发上,坐着些穿了吊带短裙的化妆女郎,她们正端着红酒杯热烈的聊天,旁边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宽木条桌子上,点着几只粗壮的白色蜡烛,来往的男士们也精心修理了自己的装束,穿梭在有宽大绿色植物掩护的烛光中间。
大块的木头装饰、浅色的烛光,绿色的大叶子植物和最惹眼的白衣黑皮肤的舞蹈男孩,让链链恍惚来到了非洲的热带海岛派对上。
“链链,到这里来。”胳膊被人拉住,链链回头,刘拉丁送上一张开心的笑脸,她穿了件长裙,扎了条西班牙风格的宽腰带,走起路来妩媚生姿。她拉着链链在靠边位置的一个长条沙发上坐下来。“你才回国呆(待)那么几天啊?我还以为你起码赖上两个月才回来呢。”“嗯,早点儿回来还要上课。我是请假回去的啊。”“哎,这是谁家啊,房子好棒啊。”
“让的朋友家,房子真的不错,楼上还有好几层,是木头楼梯的老房子,顶层还有个露台,夏天能做日光浴。”刘拉丁说着,向舞蹈动物们招了招手,刚刚那个开门的黑人男孩在摇头扭腰的间隙点头冲他们(她俩)笑笑。“哦,让,你那外省男朋友是吧?他没来吗?介绍来给我参观一下嘛。呵呵。”
“没有,他在外省上班。过几天,他会来巴黎一趟,到时候一定带他来见你,放心吧。哎,有打火机吗?”刘拉丁叼了一支烟在嘴上,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链链翻了翻手里的包,也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