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原因吗?其实我等你给我这个原因已经很久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冷淡。你那么久才打一次电话给我,好像还很敷衍。”山淡淡地说,
“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爱我吗?”山的痛苦可以掘地三尺。
“我不知道。”
“你还是直接说不吧,让我亲耳听到,我会好过许多,否则我怎么能甘心呢?所有人都诅咒我当初的决定,就我一个人把它当成神话似地供着,难道我们之间的故事真的不能免俗?!”
“山,我们分手吧。”链链不知道自己的生活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她体内刚刚流走的碎成无数块的小小的尸体。
“到底怎么了?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链链你变了吗?你有新男朋友了吗?你给我(加入)任何一个原因出来(删除),我都会安心。你就不能让我死得明明白白?我现在还有你刚到法国时写给我的信,那时候你还说你很想我,你都忘了?”
山离线了,留下的悲愤弥漫了整个房间。链链缩到角落里,虚弱地跪到地毯上。
链链这里天塌地陷的流产事件好像并没有过多(加入)影响太多(删除)何平的情绪。在法国医院里陪过三个孩子降生的何平,一次次目睹过女人下体那令人作呕的血肉模糊的场面,他对女人天生的韧性有着十足的把握。链链说自己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疼法是这么剧烈的,何平笑了:“那你真的生孩子还不疼死了,那么多女人都生过了,证明这种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的。”链链有点懵了,这是那个高大体贴的、像爸爸一样的男人吗?她这里的惊涛骇浪却是这个男人一碗水里的波纹。链链痛苦不堪地在网上向自己的好朋友求助――一个当初一起在北京报社工作的男编辑,他一直是链链无话不谈的知己。男编辑还真他妈幽默:当年我那女友怀孕的时候,运气好,正好我妈是医院妇产科的,她进去做手术,我只在外面吃了一碗馄饨的工夫就好了,很快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对手,链链又一次想到了对手的角色。男编辑很好地验证了何平的态度。他每天开车、应酬的生活常态丝毫没有被链链深渊里的疼痛干扰到。链链有一瞬间清醒了,女人们千万要小心了,你看到了你眼前的男人,不管他多么柔情蜜意、体贴含蓄,在你与他缠腕交杯、翻云覆雨、生死不渝的时候,这出对手好戏就上演了。女人被荒唐的幸福感淹没的时候,她也正在这出戏里输得体无完肤,更可怕的是,当你爱上一个你认为无比完美的男人时,等待你的,还将是飞蛾扑火般的粉身碎骨。
山连着打来好几个电话,有时是带着醉醺醺的酒气,他逼问链链究竟遇到什么意外了,竟然这么六亲不认地要割舍两人的关系,十年啊,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年可以蹉跎啊。他直到现在仍然不愿意误会链链的意图,他说如果链链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比如被强奸、吸毒、被黑社会追杀、性病,山的想象力被悲伤撕扯着放大了一万倍,试图证明这个女人的变故跟他们之间天荒地老的感情无关,他说他会不惜一切的(地)帮链链摆脱困境,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边。他不知道没有了链链的生活,该如何继续。
链链的泪水决堤般流满了整个春天。十年的时间,他们在精神上应该怀过无数个孩子了吧,要在撕毁一纸婚约的同时把这些孩子统统流掉,链链感受到了自焚似的疼痛。
但她也仿佛看到了前面美好的天堂般的自由向自己招手,那里面有冒险、纵欲、电闪雷击和仙境美景。她还是咬紧了牙。
她给山写了封信。
(顶头起)山:
爱情是一架上个世纪的破败的风车,它曾经壮观和招摇,撑得起精神大旗。我却离开它太久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几乎忘记了关于它的说法。在这一点上,我承认你比我懂得浪漫。
于是我发现如果我不向你做出解释是有罪过的,尽管这解释看上去跟找一些借口差别不大。
啊,希望你喘一口气,平静地读完下面的文字。
在最近的生活里,我学会了炖鸡汤、烧猪蹄,皮肤变得粗糙,眼角皱纹增加了一些,开始喜欢一个人在住的河边晒太阳、写字,也不大愿意与人交谈。成长使我冷静,学会观察和真诚的微笑,当然,更多的是思考。
正是(删除)这思考是致命的,它把我变成一个令你完全无法理解的人。你给了我在北京最坚实的依靠,支持我离梦想一步步地靠近,你相信生活在我们手里会与众不同,你拒绝了周围人的忠告和不解。这使我在从前和以后的漫长岁月里都对你感激不已,你给我的爱情那么完美和光辉。
但你却不能否认我们之间始终存在的空白地带,我需要交流和理解,却不能在你那里找到声音。所以在北京,我更多时间是跟同事在一起,就算周末、圣诞节也不例外,所以我写过很多文字来救赎,却都不敢让你看见,所以我几次试图挣脱,却不舍得你的宽大和包容……我们太忙了,忽略了时间和无数次的擦伤。我也知道在某个方面,我是个蹩脚的表达者,而你也有一些我不能接受的傲慢。直到面对一纸婚约,我终于乱了方寸,我还没有任何信心迎接这扑面而来的社会约定,它将需要承担的义务,它决定的亲戚关系,它将强迫两个人毫无争辩的(地)并入同一轨道,在这条轨道上消磨掉我们所有的激情和个性,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开始质疑我们之间感情的热度。你的信和电话让我感觉到无时不在的温暖,却少了有效的力量和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