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咬了咬牙,他们的分手是在两年后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发生的。女友是个心思聪颖的人,她也被凯文狂热的艺术梦想搞得疲惫不堪,她平静地接受了凯文的提议。但不依不饶的是女友的父亲。他得知两个人分手的消息时,如同五雷轰顶,他在家乡小城最输不起的就是面子,女儿和准女婿的故事从他们出国时起就是他们家炫耀的资本,他走到哪里都觉得脸上有光,亲朋好友也把他们家当成楷模似地津津乐道。
女友父亲措词严厉地谴责了凯文的不仁不义,并先后几个电话追讨过来,要求他在半年时间内归还当初支付给他的全部出国费用,“你们当初交往我就没看好你小子,一文不名,我女儿跟了你,不知道有多冤!没想到回过头来,竟然是你先提出分手!”
凯文在那段时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他常常买了啤酒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接下去的日子,他找了两份餐馆工同时打,几乎每天凌晨三点回家,第二天早上七点起床继续打工。胃病和咽喉炎都是那时候落下的,瘦得可以数出一根一根的肋骨,但他终于在半年的时间还清了出国以来花掉的三十万元。
“这个过程让人独立和坚强了。自己赚钱赎身。”凯文云淡风清地望向窗外。
“那你女友呢?”
“她两年前回国了,我们在网上还会碰到,现在仍然是好朋友啊。”
凯文提议去了一个酒吧。那是在三区狭小巷子里的一间有北非情调的酒吧,里面墙上地上都是一块块具有伊斯兰风情的织毯,旋转的吧台上摆放着摩洛哥的水烟枪。凯文喜欢这个小地方,他说这里奇怪地令他联想起在中央美院时的蹉跎时光。
一夜之间,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凯文说后天就要举行每年一度的同性恋大游行,大家一起去看啊。链链第二天中午打了电话过去,凯文的留言电话铃声居然是厕所抽水马桶的水流声,链链听了大笑起来,她忍住走调了的声音在那马桶水声后面留了言,要凯文回电话告诉她游行地址。
凯文的电话十分钟后打回来。
“链链,对不起,我现在告诉你地址。”
“你干吗呢刚才?我还以为你没起床。”
“刚才在自慰。你的时间选得不对。”
“嗨,怎么说话呢!我可是良家妇女啊。”
“这不关良家妇女的事儿。嘿嘿。我现在完事儿了,在煲汤,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喝了汤再出去?”
又是自慰,像她和何平一样,这世界好像全体都很自慰。自慰以后煲汤,应该是什么味道?链链想不清楚。她又一次脑体分离地听从了凯文的建议。
链链找到了凯文的家里。凯文在跟链链一起喝了汤以后,过来吻了链链。他吻得那么用力,把链链的嘴唇紧紧地吸进嘴里,用牙齿翻来覆去地啃咬,链链觉得像被一架气压仪绑在嘴上收紧了气压,她喘不过气来,拼命挣脱了出来。嘴唇还麻酥酥地疼痛。凯文还试图解开链链的上衣,被链链阻止了。
“链链,你的胸部太美了。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做?”
“我们现在的状态不合适。”
“你指的是?”
“我们之间并没有真的互相吸引。这完全是因为大家都太寂寞。”
“你说的也许对吧。”凯文没有坚持,他起身把一碗汤倒掉,他的风格虽有些粗暴但很干脆。
“哎,明天的同性恋大游行,你去看吧?”
“好啊,听说很有看头,还没凑过这个热闹。”
第二天,天下着小雨,链链在拉丁区的一个广场站,又碰到了报社的另一个女同事。
从换乘过道上往下看,地铁两侧站台已经拥挤不堪,人群里晃动着好多穿戴夸张的身影。女同事小声拉住链链说:“法国队刚从‘欧洲杯’淘汰归来,应该不用庆祝的吧?”一辆满载的列车已冲破视线呼啸着进了站,站台和车里的人们像埋伏好了一样,同时吹响了刺耳的哨子。尖叫声响成一片的当儿,车里下来的年轻人迅速地接洽上自己的同伙――那些彩妆打扮各不相同的游行队伍,兴奋地一通乱啃乱咬,见面礼还是不能省掉,跟过了大节一样,然后再呼啸着相拥往外走。
“是同性恋大游行。”链链告诉她。女同事马上伸了伸舌头,是吗?有热闹看了。
那兵荒马乱、奋不顾身的挤车大军让人目瞪口呆。两个人只好坐在站台上,傻乎乎地看着三辆车从眼前过去。链链身边椅子上坐着个穿粉白色婚纱的“女人”,她化着浓妆,半低头,好像有点忧郁,头上插一大朵很鲜艳的花。一个黑人男孩经过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那朵花、摸了一下她的头,那表情真暧昧啊。他们后来才发现,整个一下午,巴黎人都是这么暧昧地生活着。
一场同性恋大游行,就要开始了,正是从这个广场出发的。
看着这个场景,链链脑袋里马上浮现了搞笑演员奥图尔在一个电影里的滑稽扮相:为了一个安全套广告,他被莫名其妙地推上一个游行彩车的车头,头上顶着一个粉色透明的安全套状的帽子,不知所措中,他放学的儿子正好从正面经过,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其实巴黎的同性恋游行,早已是一年一次的节日。法国同性恋文化由来已久,人数庞大,从顶级演员、体育明星、作家甚至到巴黎市长,名人同性恋都已是公开的秘密,当然不能等闲视之。今年更有些变化,因为此前比利时刚通过了一个正儿八经登记造册的同性婚姻,激起了全法连续数日的是否通过相同法律的大争论,政界要员们挤眉瞪眼、唾沫横飞、争执不下。倒是旁观者的支持率一直不马虎……人权至上的地方,你得让所有人都有个座位,性取向自由,同性恋有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