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到了歌剧院广场旁的一间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不知何时斜洒起了细小的雪粒,门口橘黄色的灯光下,像挂了个轻薄闪亮的珠帘。就伴着这冬末入夜的飞雪,链链满足地坐在阿本的对面,啜饮着手里的小杯咖啡。这么多年了,她忽然第一次有勇气想知道阿本的感情世界。
“你怎么还不结婚啊,都老大不小的了?”她故作放松地问。
“我啊,哪里那么容易呢?你看到了,我的时间百分之七十都是世界各地的(地)乱飞,拿单子啊,展览会啊什么的。有个女朋友想陪她都不可能的。”阿本无奈地歪歪头:“我跟女朋友的关系很难维持长久的。”
阿本的眼神是无比真诚的,这是比他帅气的外形更吸引链链的原因。你在那里面见到的是只有孩子才有的无辜和单纯。面对着阿本,链链无言以对,她只是在心底绝望地呐喊:时间你停一停吧,让我充分享受这一分一秒跟他相处的快乐!
阿本另外的朋友很快开车来接他回住处了。
链链低头看了看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G打来的。
“有事儿吗?G,我一直在陪国内来的朋友逛街。”
“宝贝,你今晚来我家吗?我想你了。我来接你吗?”G安静的时候,像个温顺的狮子。
“不用了,这么晚了,我自己坐地铁过来吧。你等我就好了。”
链链慢吞吞地进了地铁。这么快跟阿本就分开了,不知道下一次又是几个两年再见,整个的年轻时代又有多少个两年可以蹉跎?她看到上帝,正狰狞地笑。
G今天难得的清闲,在电视前面不紧不慢地喝着小口的红酒,偶尔随手整理一下桌子上的书报。链链的情绪一时很难自拔,她吻了G,说自己不太舒服,就先进卧室了。
链链满脑子还是下午逛的那些店铺和阿本的影子,阿本长久以来像睡在链链脚下的火山石,平时大家都相安无事,但只要他稍一动作,链链的世界就面临房倒屋塌的危险。她无法拒绝他如此顽固的(地)占据着她心里的这个角落。山在的时候,他们的房屋曾经有过很好的抗震性,现在山已经不属于她了,她觉得自己在一个下午就被粉碎了。
链链摆弄着手机,心里忐忑不安,他们近在咫尺,只有这一天时间,明天阿本将离开,继续他候鸟般的迁徙。她感觉有一句堵在心头的话必须释放,否则她会后悔错失的这个年轻时代。
“阿本,我喜欢你。”她终于发出了这条信息。好像几年以来淤积的阴郁的天气,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
“我很意外,你好吗?我正在跟朋友吃饭,我回来马上打给你。”阿本发回了信息。
G一个人呆(待)在客厅里很无聊,就来到卧室,他关切地坐到床边,“今天玩得开心吗,(?)去哪些有趣的地方了?”
链链忽然觉得心里面无法同时装进去两个男人,尽管G就在眼前伸手可触,她还是躲过他的眼睛,说:“去逛那些服装店了,很漂亮的,就是累了。”
“看好什么东西了吗?你可以选来,我来付账,算是我送你的礼物。”
“没什么具体的,主要是陪朋友买的。”
“也没关系啊,链链,我早想送你点礼物,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样好不好,你想想你需要什么东西,衣服啊还是工作要用的,写在一张单子上,然后我买给你。”G说着狡黠的(地)笑了笑:“对不起,宝贝儿,我知道这样一点儿都不浪漫,但是,唉,女人有时候很麻烦,让人猜不透,所以干脆你自己写给我。行吗?”
“我想想吧。”链链的确有些失望,这个似是而非的情人,显得像丈夫一样没有耐心,他每次好心安排的节目都最终因为他平淡的态度变得毫无情趣。
链链裹了件外衣拿着手机又重新回到了客厅,她说她想自己呆(待)会儿,让G先睡。
没多久,阿本的电话打来了。他说刚刚跟朋友在外面喝了啤酒回来,抱歉让链链久等了。他说对不起,这么久都不知道链链的想法,他一直都当链链是个远方的朋友,虽然不常见面,却彼此真诚的(地)关注着。链链说你不必有任何压力,我只是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表达感情,但人和人,人和时空都有太多无法安排的缘分,虽然我在几年前就偷偷打电话给你,还有一次在见你之前特意跑到化妆品店画了彩妆,但感情跟现实毕竟有清晰的差距,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说出来,我想这是我几年以来坚持的回报。这是个美好的隐私,我希望跟你分享,我说出来就好了,你不必有任何不安,我还会像从前一样当你是个好朋友。
G这时有点生气地从卧室出来,他小声问链链在跟谁讲电话?链链说白天的朋友,跟他两年没见了,他明天就走了。G说你在捉弄我吗?虽然我听不懂中文,但如果是你喜欢的人,你今晚根本不必回来,你现在可以马上过去跟他一起睡觉,你为什么不去?
尽管G压低了声音,但链链的电话还是无法继续了。看着G转身回了卧房的背影,她一阵心乱,呆呆地跟阿本说,我会写信给你,明天一路平安吧。
挂断了电话,链链咀嚼着刚刚一次意犹未尽的交谈,再想想满脸愤怒的G,心情变得沉重不堪。她裹紧衣服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月光就铺洒在浅色的地毯上,心,一片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