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呆了四年之后,土珊转而对法国男人深厌痛绝,说他们平庸而且软弱,没有男子气概,缺乏激情。她甚至认为任何一个在法国的外国人都比法国男人强,她不顾一切地和老钱拉离了婚。
法国这个梦想的浪漫之地令她失望之后,土珊问大家哪里还可能有好男人。她认为一个赤道国家的部落酋长可能更适合她,爱眉建议她去南美试试。
土珊暂时还没有去南美,但我知道她不会停下她的脚步。她生下来就对舒适的生活和成功的人生不感兴趣,也毫不羡慕。土珊其实是我的一个理想,我渴望听到她的传奇,希望她的传奇有个奇迹一般的结局,就算这奇迹只是世界随机变化中的偶然。
但那天,土珊还沉醉在和老钱拉的爱情中,给我们看他们在花园里相亲相爱的照片,以及老钱拉写给她的画满红心和丘比特的情书。
我忍了忍,还是决定问她:“他,多大年纪?”
“五十九,马上就六十了。”
“这么大年纪,在床上还行吗?”
土珊肯定地点了点头。
“白种人嘛。”爱眉说。
“比好多中国小伙子还强呢!”
我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本人不喜欢外国人,不过白土珊的确是这么说的。
在我们讨论这么严肃问题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让我更不耐烦的是电话里嘈杂一片,那人只是“喂,喂”两声,却不说他是谁。
“请问哪一位?”
“是我。”
“谁?”
“真听不出了?”
“哪一位?”我最烦打电话的人不报姓名,我凭什么该记住你?你哪来的这种自信?反正我没这自信,无论给谁打电话都先报名姓,只除了一个人――我妈。
“我姓陈。”
“姓陈的多了。”
我都不敢相信,但我真的是这么说的!在我说这话的一瞬间我知道了他是谁――陈天。
“噢,你好!”
我向爱眉和土珊打了个手势,出了他们家的房门,站在楼道里。
他在电话里笑:“忘的真快。”
“我在朋友家聊天,信号不太好……”算了,何必解释呢,“有事吗?”
“没事儿,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就这么简单?在半年遥无音信以后。
“噢。”
“你好吗?
“挺好。”每次他问我好吗,我都是这么回答的,我还能怎么回答,说我不好,我要发疯了,我没有他活不下去?
我沉默着,他打来的电话,我不替他解除这种冷场。
楼道里有人走过,握着电话,握得手心出了汗,我一步一步地走下楼,走出楼门,外面是条热闹的小街,人声喧闹,不知该走向哪里。
“就是想给你打,就打了,我想我该跟你说,你肯定会想,什么人啊,好成那个样子,突然就没影了。你方便说话吗?”
“我出来了。”
“我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我只能让和我有相同承受能力的人来承担,不能让比较弱的一方遭受打击。”
别恭维我,我没有这个能力,这不是让我受苦的理由。
“对她我更多的是关爱,那么一个家庭,从小父母就离了婚……”
他选择了不用再解释的时候来解释。
“我想你。”他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不信也没关系。”
我不是不信,只是你说得太轻易!这句“想你”在我嘴边打了千万次的转转,最后还只能咽回肚子里,它现在还在那儿疼着,腐蚀着我的肠子,腐蚀着我的胃,它是一块永远也消化不了的砖,见塄见角地硌在那儿,动不动都疼。“想你”,是如此简单就能吐出来的字吗?什么算“想你”,一次偶然的夜不能寐,还是无休无止没日没夜的无望;一瞬间的怀念和永远的不能自拔,只是“想你”和“很想你”的差别,不说也罢。
“我总是想起那天,你站在早晨的阳光里,那么小,还有后来的你,那么安静的一张脸,内心怎么会那么动荡不安,你穿过的每一件衣服,调皮样子,所有的,从头到尾地想……”
为什么这么说,他不能不顾别人的感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不能要求别人和他同步地收放自如,他如何能知道我不会再受一次打击?
“其实不见你,只是想你,也很好。”
“好,那就这样,我怎么好破坏你的乐趣呢。”我尽量说得像句玩笑。
挂了电话才发现,我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儿,同样的街道,同样的楼房,同样的人,我甚至找不到回白土珊家的路。感谢老天,我没在电话里露出一丝凄苦和眷恋,如果我这么干了,我会瞧不起自己。替自己保留一点骄傲吧,痴情的人们!就算我马上就后悔,就算我想你的时候无数次地后悔,就算有一天我悔到恨死自己,我还是只能这么说,我就是这种人!
他们说魔羯座有着别扭的个性,即使对心爱的人也很难袒露自己。“别扭”,用的是这个词。
我真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