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琛(Aachen),国际旅馆,5月19日(午夜)
鲁尔区(Ruhr)――德国工业的心脏地区――最令人惊讶的是,盟军飞机本应该(而且我们认为也能够)在几天内就将其炸个稀巴烂,但就我所看到的情况而言,英国人的夜间轰炸成效甚微。
我曾以为,对德国西部的夜间轰炸――自此次大规模攻势开始后BBC曾就其效果进行过大肆吹嘘――会影响到民众士气。但在整个下午乘车穿越鲁尔区的过程中,我们看到德国人(特别是妇女们)站在横跨大路的天桥上,朝着向比利时和法国进发的部队欢呼。
我们穿过几座鲁尔区城镇的市中心,盟军声称在近几个晚上对其进行了猛烈轰炸。我们当然不可能看到鲁尔区所有工厂、桥梁和铁路枢纽,但是我们还是看到了几个,不过它们都完好无损。埃森和杜伊斯堡(Duisburg)附近有庞大的铁路和桥梁网络,伦敦声称对其进行了夜间轰炸,但也都毫发未伤。科隆的几座莱茵河桥依然挺立在那里。整个鲁尔区的工厂如同往日一样在喷云吐雾。
在汉诺威以东,我们抵达前几小时英国轰炸机刚刚进行过夜间空袭。当地居民告诉我们,一座房子里的20个人被炸死了。在汉诺威以东15英里,距高速公路大约200码处,我们发现有一架汉德利-佩奇(Handley?Page)式轰炸机坠毁在地里。宪兵们告诉我们,它是被高射炮击落的。5名机组人员乘降落伞逃生。其中4人已向附近城镇的市长投降;还有1人仍然在逃,农民和宪兵们正在附近田野里搜索。我们察看了这架飞机。机枪手所在后舱非常小,而且无任何装甲保护。前发动机和驾驶舱被摔得粉碎并燃起了大火。奇怪的是,后舱玻璃并未打碎。德国空军机械师们正忙着拆掉设备和有用金属。德国人需要所有能找着的东西。数百名农民站在旁边,注视着这堆残骸。他们似乎根本不紧张。
我们整天不停地迷路。负责给我们这4辆车引路的司机实在是有些呆。我们的司机说:“和平时期他是出租司机。他总是迷路,总是绕最远的路。”当我们越过草地看到科隆大教堂的塔楼时,才发现完全走错了方向,只好原路返回,而此时我们已经位于去法兰克福的半路上,天也黑了下来。最后,天空升起一轮满月,当我们沿着一条树木茂盛的林阴道驶入亚琛时,感觉非常舒服。沿着道路,是无穷无尽的行军队伍,有的乘卡车,有的步行,都在向前线赶去,他们唱着歌曲,精神高涨。
(举一个德军重视细节的例子:在柏林到科隆300英里的高速公路上,废旧农具被伪装成从任何高度看都很像高射炮的东西,每隔200码放一个。将犁的杆指向空中,看上去像一门高射炮。耙地机、耙子、手推车、播种机等所有可以想像得到的旧工具都被精心伪装成高射炮[flak]德语意为高射炮。的样子,从而使顺公路飞行的盟军飞行员认为作俯冲攻击无异于自杀。我注意到,在汉诺威附近英国飞机中发现的地图上,用红墨水标着密集的德国高炮阵地。这些农用机械的另一个作用便是防止盟军飞机在公路上降落。在高速公路双车道中间的狭窄空地上埋设电话线杆子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除了几架从附近汉诺威起飞的德国轰炸机以外,我们整天都没有在空中看到一架飞机,甚至当接近比利时前线时也是如此。我们经过了科隆机场。上面到处都停放着飞机,机库也都完好无损。它们上面都非常巧妙地蒙着伪装网。显然,英国人的夜间空袭不仅没能使鲁尔区瘫痪,甚至连德国机场都没能破坏。盟军似乎仍然在进行着某种虚假战争。
我在国际旅馆的房间位于顶楼,或者不如说是在阁楼。如果英国轰炸机今晚飞来的话,住在这里实在令人不安。但现在天黑已有两个小时(凌晨1点),还没有一点空袭的迹象。
补记:凌晨3点半。英国飞机于凌晨2点50分飞来。高射炮震耳欲聋的炮声和街对面屋顶上一挺高射机枪“嗒嗒嗒”的扫射声将我惊醒。英国人正在轰炸亚琛车站,这可以从飞机发动机的声音和距我房间窗户约100码的车站上一门高射炮不停的射击声作出判断。没有空袭警报。我们听到的第一声警报便是突如其来的高射炮轰鸣声。我跑到大厅里,想看看人们在这种场合将会做什么,他们会如何反应。几名吓坏了的妇女,穿着睡袍疯狂地冲下楼梯,脸上满是恐惧之情。几个男人,我估计是军官,则慢步走下来。我们那几个记者倒都纹丝不动地待在屋里。虚假的勇敢?其实那几名军官也并非是感到恐惧,只是不想冒不必要的风险而已。空袭持续了25分钟,然后一切又都安静下来。我感到非常困倦,但我们必须在5点就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