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激起了我们心中千层波涛翻滚。以前只是自己抱怨时大叫过,“考学快把我们考疯了”,那也不过是一时的发泄,谁知还真有这样的人呢。
他原本就画得不错,很早就立志一定要考上中央美院,可是早些年美院太难考了,再加上一些客观因素影响,屡试不中。到后来,他考的次数越多就越紧张,每次竟然一进考场就呕吐,结果他在第八次落榜时精神失常了。其实他平时是画得很好的,还曾经在这里学过几个月,要是心态好一点,也不至于这样……校长有些说不下去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有几个人还掉下了眼泪。那种疼痛我们感同身受,这世上本就有太多的疾苦无处申诉。
行了,大家都回去画画吧。我向大家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校长解释说,他经常在花家地附近的画室转来转去,也曾来过几次咱们画室,可都让我把他劝回去了。这次是我疏忽了,没发现他进来。最后校长语重心长地告诫大家,快考试了,大家千万要把心态调整好啊。
听完校长的话,大家都心情沉重地走了出来。
在门厅里,我们迎见了闻讯赶来的乔伊和文斌,他笑着捶了下邺琨的肩膀,你小子行啊,英雄救美了啊!
一句话我们都笑了,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各具不同的内涵。
乔伊上翘的嘴角勾住的是一种又浓又重的忧伤。她只对我轻轻地说,快回去把邺琨的伤口处理一下吧,没出什么大事儿就好。
我点了点头就跟邺琨回去了。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异样,可在心里我几乎像逃跑一样仓皇。
美院,美院,为了跨入你的门,我们还要经历怎样的惊心动魄才能修成正果?曾经以为“苟且偷生”是对一个人最恶毒的侮辱,而今才明白,如果没有足够的坚强,连苟且偷生也不过是种奢望。
回到家,为邺琨小心地清洗伤口,仔细地上药。他的伤口不深也不浅,疤总是要留一条的,想到这我心里就疼。他倒不在意,轻言细语地说,没关系,这可是我爱你的证据,以后也容不得你赖皮,值了,值了。他竟笑得一脸得意。
听他这么说我也禁不住笑了,一圈一圈的帮他缠好纱布,如果没有他,我也许就成了手指的刀下鬼了,那样的结果想都不敢想啊。
事情虽然平息了,可手指疯狂的样子,他手中那把亮晃晃的尖刀,总在我的眼前闪个不停,干什么精力都不集中。我手里捧着书就像一个字也不认识似的发呆,邺琨和我说话,我突然呼吸困难,全身哆嗦。
哎,宝贝,你被吓坏了。
邺琨的眼里满是爱怜,说,明天我们也不上课了,出去玩一天,好好放松一下。我向他点了点头。
晚上,邺琨怕我做噩梦,睡觉前一直坐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我翻身,他轻轻拍我的背,嘴里喃喃地说,别怕,别怕,睡个好觉就什么都忘了。
我蒙蒙胧胧的,说,我知道了。你也睡吧。这一夜还真的没做噩梦。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的精神状态好多了。我问邺琨,我们今天还出去玩吗?他说,去。说去就一定去。
我在北京生活两年,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美术馆,至于景点,除了故宫和天安门也没去别的地方玩过,似乎总是抱有这样的信念,等考上大学再玩个透。我和邺琨想在这时候出去玩,一时还不知道去哪好了。寒风凛冽,万物萧瑟,哪里是好玩的地方呢?
我们两个想了一会,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动物园!
动物不怕冷,漂亮与否也不应节令,何况邺琨又喜欢画动物漫画。吃过早饭,我们兴高采烈地出发了。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邺琨拿出一副毛线织的手套递给我,我不解地说,我戴手套了,你还给我这个干吗。他笑笑说,这个到动物园会有用的。噢,我才想起来这是最适合我们画画用的半截指头的毛线手套。在动物园里画点什么,这手套还是必须戴的。很多时候,邺琨的细心都让我不得不说“I服了YOU”。
我笑着对他说,你这么细心,最适合给某大人物当副手了。邺琨听了不高兴地说,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永远也不能当正手了。
见他不快我把话题一转,对呀,你看看我一天粗心大意的,不就是你的正手吗。我雇你一辈子了。听了这话他特高兴,用手搂着我的腰向前走,把嘴贴在我的耳边说,我愿意给你当一辈子副手。
动物们不负所望,长颈鹿,斑马,金丝猴,还有大熊猫,个个都精神无比,邺琨随手画了几幅动物速写,那些可爱的动物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让我啧啧称赞。我们的身边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邺琨把钢笔和速写夹举到我的面前说,喏,你也画几张。
我摆摆手说,你知道我速写够烂,就别让我在这儿丢人了。
邺琨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你就不会争气点吗?我刚想说,反正央美的设计现在不考速写,可这话让我一抿嘴唇给关住了。这要是说出口,一定又免不了他一顿责骂。每遇到学业的事他可从来都不姑息纵容我。我眼睛一转,接过邺琨手里的笔和本,画了一个吊在栏杆上的长臂猿,四肢和脑袋都很像,唯独五官一点不像,鼻子眼睛和嘴巴全是copy邺琨的。他看了后,起来捶我的肩,你个坏丫头。我们一阵疯跑,追打。
在动物园里走了一天,不时地买些零食喂喂这些可爱的动物,心情真是好得很。与动物的亲密接触最适合精神上疗伤。和它们近距离地对望,从眼神里互相感受友爱,品读它们的美丽和优雅,会自然而然地以纯净的心怀理解人世上的事物。单纯是一种神圣的境界。
从动物园出来,走了一百多米,我们看见一家“面爱面”连锁店,这是我喜爱的面馆,去年我曾经把它列为改善生活的第一店。我多次与邺琨提起过“面爱面”的各种美味,可他还一直没有机会来。
喂,面爱面。我请你。
邺琨高兴地说,好啊,谢谢了,坏丫头。我们手牵手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