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信念。不断地暴动与破坏,将只有妨碍建设,梗阻进步,延迟革命之完成,实在要不得。不过1927年以后十年的事,亦不完全怪它。国民党原来领导中国革命,口里亦总在诵念“革命尚未成功”的遗嘱,却是革命情绪已不紧张。政府固以建设号召于国中,而路线走向哪里,颇不明了。除蒋公一人焦劳不已而外,多数生活逸乐,早已安于现状。切志革命的人,自不免别寻出路。血战十年,真是民族的深痛极憾!所以自从共产党放弃对内斗争,国民党坚苦淬砺领导国人共同抗战以来,当然是民族命运一大转机。我们欣喜之余,不能不考虑两个问题:
一、多年对内斗争的共产党,一旦放弃对内斗争,可谓转变甚大,但此转变是否靠得住呢?
二、以同仇敌忾而得见国家统一,诚足欣幸;然为巩固此统一,似非国人有进一步的努力不可。
我对于暴动破坏痛惜于衷者愈久,则对于第一个问题想求得解答愈切。于是就非去考察考察不可。从事乡村建设多年的我,无时不梦想国家统一,以便整个规划进行,觉得眼前抗敌的统一总不满足。对于第二个问题就怀抱一些具体意见,想去努力看一看。
再明白地说,我访问延安的两件事,其一所谓考察者,不是考察别的,是专为考察共产党的转变如何。其一所谓交换意见者,不是交换旁的意见,是专为求得国家进一步的统一,而向中共负责人交换意见。
延安所见
我于二十七年(1938年)1月5日由西安往延安去,于25日返回西安,往返共三星期。随行者有黎君、邹君两位。车是军用大卡车,无篷;路是军用公路,一切宽度、坡度、转弯角度,均不合于公路规矩。而自西安往北,愈走愈高,缺乏桥梁涵洞,车行危险而且费事。时当严冬,奇冷难支,举目所见,荒凉凄惨。人口之稀少,地方之穷苦,一望而知,可不待问。而愈问愈惊,多有出人意表者。
所谓陕甘宁边区者,闻其代主席张国焘(主席为林祖涵先生)言之,共有二十一个县又半。人口是九十余万,而实只五十余万(张言如此)。即平均一县两万多人,岂不奇怪。愈荒即愈苦,其苦自不待言。许多游记笔记,于那里生活情况,各有记述,亦不必详及。我只证言约近四年前的延安确是苦(后来亦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