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凡说，范老师过世，我不在省城，多亏了你们几位省城的同学协助办理后事。要论起来，老师的弟子当中真正继承他的衣钵的，除了调到北京和去了上海高校的几位，在省内的也唯有你了。

雷新宇说，也算不上继承衣钵，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罢了。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小罗又进了门，轻声说，市长，余部长他们来了，已经在餐厅那儿等。

好，去餐厅！尹凡一挥手，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转身对雷新宇说，今晚你可要放开了，到了我这个地盘，你可不要拘束。

宾馆的餐厅熙熙攘攘，每天都是客满的样子。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客人来自各个方面，有省城、有沿海、有兄弟市，无非是检查工作、参观学习、考察投资，也有借某种名义前来游玩的各色人等，基本属于公款宴请。也有少数当地老板为了显示派头而在这里请客的。由于这儿是市委市政府定点接待场所，皇帝女儿不愁嫁，所以无论酒水还是菜肴收费比外面同等档次高得多。但收费再怎么高，为便于统一管理，除了特殊情况，市里都把接待宴席定在这里。

在一间装饰有博物架、落地玻璃窗、枝形吊灯，摆放了精致盆景的包厢里，个子偏矮小，脑袋和脑袋上一对耳朵却长得挺大，而且有些秃头的市委宣传部长余子言正坐在沙发上，挥动着手和几个人在讲话，那几个人都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以充满笑意的目光注视着余部长。市委副秘书长齐欢把尹市长一行领进包厢时，尹凡正好看见这一幕，开玩笑说，余部长，你的工作抓的真紧，把会都带到餐厅来了！

余子言笑道，哪里嘛，我哪有那么多会开？要说忙，也是书记和市长第一，我们班子成员最多老二罢了。余子言喜欢开玩笑，而且玩笑喜欢带色的。他是宣传部长，在会上发言总是不离意识形态原则，可是私下里讲话就很有些戏谑的习惯，而且往往妙语连珠，让人捧腹。刚才他一定讲了笑话，那些人的笑意都还挂在脸上，而这下他拿自己开涮，就没人敢笑了。

齐欢替尹凡给余部长做介绍：这位是省社科院的主编雷新宇研究院，博导。

余子言与他握手，说道，我也是研究员，我们经常开会，有时一天开几个会，开会时都说“今天把这个事研究一下，明天把那个事研究一下”，你说是不是研究员？

他这句话把一屋子人又说笑了，雷新宇也感到与他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雷新宇虽然是尹凡请来的客人，但让市委宣传部长出面作陪，就带有了公务化的色调。余子言倒是很愿意与雷新宇这样的人接近，因为这也是为以后建立更好的工作联系的机会。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所管辖口子的市社联主席、市文化局长、市电视台长等人。

齐欢上前，把上席几个座位的椅子摆正，请尹凡在首席落座，然后让余部长坐次席。余子言摇手，说你这个秘书长不会安排座次，不称职不称职，哪有这样安排的？次席当然应该是雷教授了，一来他是省里来的客人，二来他是尹市长的同学，三来他的工作单位是我们的上级部门，他也就是我们的上级，我的职责嘛是当好三陪，陪吃陪喝陪乐，雷教授，你请！于是硬把雷新宇拉到尹凡右手席位上坐下，自己坐在尹凡左手，然后其余人一一落座。

市长请客，菜是非常之丰盛，酒则是五粮液。尹凡酒量一般，不是万不得已轻易不会放量喝，他只是在开始的时候，用小杯与雷新宇同干了一杯酒，便不再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