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茜卡的房子环绕着围墙,U字形的砖墙上面有白色的金属栏杆。房子很大,地面很平整。他们穿过没有锁的大门来到前门。格雷厄姆的手冰冷而潮湿,他按响了门铃。他能够听到里面有人在走动,她会开门吗?
门开了,出现了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跟他原来的小女儿有点儿相似。她穿着一套印有动物图案的运动服,酒精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格雷厄姆想说话,却卡住了。
“我是杰克·奥佛顿,”记者说着,伸出了手,“你是梅洛迪·阿舍吗?”
“不,我是这里的女仆,”她说,拒绝跟他握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该死的记者,马上滚出我的房子。”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她前边:“杰茜卡,我是爸爸。”
梅洛迪的父亲伸出手去摸她,她躲开了,差点跌倒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你来这里干什么?”她大喝一声,“你是个凶手,在我打电话叫警察之前,离开这儿。”
格雷厄姆医生向前一伸胳膊,挤进了房子,梅洛迪没有拦住他。他回过头,用眼睛瞪着记者,“砰”的一声把他关在了外面。随后响起了敲门声,但他们毫不理睬敲门声。
“我很抱歉闯了进来,”他说,“你应该知道真相,我们必须谈谈。”
“我知道真相,”梅洛迪说,她想起了他在杰里米身旁弯着腰的情景。“我们不需要谈,现在请你离开。”
他向她走过去,说:“亲爱的,你应该知道菲利帕和杰里米死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凶手,你必须相信我。”
“你在撒谎!”她说着,冲进了另一个房间。折磨了她十八年的恶梦又出现在她面前。她父亲现在看上去很可怕,他曾经多么英俊,眼前的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她的父亲?她父亲曾经是一个出色的心脏外科医生,如今却穿着廉价的衬衣和磨坏了的牛仔裤看上去显得无比苍老。她到厨房里拿起手机,他静静地站在阴暗处,凝视着她,使她更加恼火。“如果你不是凶手,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判你刑?你从哪里来的再回哪里去,你没有理由在这里,我不再是你女儿了。”
“他们判我刑是根据你的证词,你在干什么?”他走过去,从她手里夺过了电话。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握起拳头打在了他脸上,他摔倒在地板上。“你杀了妈妈和杰里米,”她大声喊着,冲到他面前。“我不会撒谎保护你的,即使你是我的父亲。”
他擦了一下流血的鼻子,说:“我没有开枪杀死他们。是你开的枪,杰茜卡。那是一个意外。”
“不,你是在欺骗我,”她用手指着前门,“离开我的房子,我要去按警报器了。”她走出几英尺,把手指放在了安全系统面板的应急按钮上。如果那些无用的警察不能及时赶到,她就不得不像通常那样自己解决问题了。她把手放在按钮上,怒火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那该死的弟弟强奸我,不是一次,而是每天。他把我带到地下室,锁上门,然后剥光我的衣服。如果我拒绝和他发生关系,他就用一块木板打我。”
“噢,我的上帝,木板!”她的父亲惊叫着,向前走了一步,“杰茜卡,我不知道。埃尔顿说那不是真的。对不起,我真对不起你。”
“现在你知道了我为什么不需要他,你,或者其他任何人。我能照顾好自己。”
“在我离开之前,”他用一种充满了愧疚的声音说,“我希望你知道你母亲和杰里米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寻找圣诞礼物时,偶然发现了我的步枪。你把它带进了我们的卧室,这时发生了那些事,杰茜卡。”
往事让梅洛迪的大脑开始眩晕,她机械地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边上,眼睛茫然地看着远方。她想起那天晚上他抱着她下了楼,她粉红色的法兰绒睡衣上溅满了血。
格雷厄姆医生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说:“杰茜卡,你已经是一个成年的女人了,但你生活在拒绝之中。你按照逻辑想一想,当杰里米俯身在你母亲身旁时,我为什么要向他背后开枪?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故意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包括你杰里米,还有你们的母亲。我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治病救人当中,我努力抢救过杰里米,拯救他的心脏,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没有人能帮助我。”
“你的意识不接受真正发生的事情,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对孩子来说尤其如此。这件事多年来徘徊在你的潜意识里。当我看到你时,我冲上前去夺枪,你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子弹先穿过了你哥哥的后背,然后进入了你母亲的头部。”
她斜靠在沙发上,静静地地陷入了追忆之中。“你可以说任何想说的话,但不会改变事实。我知道我从车库的盒子里取出了步枪,但你从我手里猛抢,才走火打死了他们。你才是生活在拒绝中的人,你同样不相信埃尔顿强奸我。”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表情。“我逃出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大街上。你知道我是怎样维持生存的吗?向男人们出卖肉体!是你和你那狗屎弟弟把我变成了一个妓女,你现在很高兴吧,爸爸?”
“一旦他们把我关起来,我就无法帮助你了。”他说,“我已经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付出了代价,不管是谁扣动了扳机。我觉得你应该去监狱里看我,但你从来没有。我服了十六年刑,杰茜卡。自从两年前我被假释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我每天都在想你。”
“你付出了代价?”杰茜卡大声喊着,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我在纽约的时候,冬天睡在纸箱子里,吃的是垃圾桶里的东西,而你懒洋洋地躺在温暖的监狱里,一日三餐,衣食无忧。我为了挣钱谋生,不得不和那些可怕的、恶心的、变态的老东西睡觉。”
她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像喝水一样喝了下去,然后又倒了一杯。在静默中她听到了脚步声,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格雷厄姆医生酒吧门外等着,她出来的时候,他伸过手抓住了她,把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梅洛迪惊慌失措,使劲挣扎,嘴里咒骂着。最后她的肌肉变得柔软无力了,那种父爱重新回到了她的感觉中。酒杯掉在了地毯上,酒洒到地毯上。他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爱你,杰茜卡。”她父亲轻轻地说,“你遭遇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碰到过,如果我那时和你在一起多好啊。”
她抽身离开父亲的怀抱,回到了沙发上。“正像你已经知道的,我的名字不再是杰茜卡了,叫我梅洛迪。杰茜卡已经死了。”
“你让我怎么称呼你都行,但你仍然是我的女儿。我确实从报纸上看到了你在使用梅洛迪·阿舍的名字,是那个在塔克西多俱乐部和你一起玩的女孩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