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默默抽烟。
郑天虎神气活现。
双方僵持片刻,突然,贺铮转开话题,佯装恼怒地嗔道:
"你郑天虎张口大哥长,闭口大哥短,大哥在此坐了半天了,连杯茶水都没有,你就这样接待大哥吗?"
郑天虎意外一怔,恍然意识到贺铮是在借题发挥,于是也假戏真唱:"别怪兄弟无理,如果你贺大哥善意而来,兄弟我一定会山珍海味尽情款待。可是你一脸的黄世仁,兄弟我也只好耍起了杨白劳。"
贺铮明白,郑天虎借喻的是喜剧演员黄宏新编的小品,以《白毛女》的故事为背景用夸张的手法讽刺现实社会的讨债闹剧。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居然也能"引经据典"?
贺铮揶揄一笑:"我可当不起黄世仁,你更不是什么杨白劳。山珍海味就不必了,来一杯清茶润润喉咙吧。"
郑天虎招呼服务小姐送送茶水,然后颇为自得地喷吐着浓烈的雪茄烟。
贺铮假意口渴,埋头喝茶,品了几口之后连声赞叹:"好茶,真是好茶啊。"
郑天虎趁机又开始炫耀和诱惑:"只要你贺大哥给兄弟面子,我这里好吃好喝好玩好乐的应有尽有,可以供你随意享受。"
贺铮放下茶杯:"说说看,怎样才算是给你面子?"
郑天虎似乎看到了转机,也触动了心中的感慨:"贺大哥,说实话,我们兄弟多次表示要和你重归于好,可是你偏偏不买账,还步步紧逼,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大家都不好受,何苦呢?"
"旧话休提。"贺铮直面现实,"你还是说说眼前的事情如何了结吧?"
"要让我说,那就只能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大家和气生财,谁也别找谁的麻烦。"郑天虎态度强硬。
贺铮诘问:"难道你就不肯做些让步吗?"
"你贺大哥是个明白人,兄弟我从来不打诳语。"郑天虎毫不退让。
贺铮又一次沉下脸:"你把门关得这么死,是想逼我破釜沉舟吗?"
郑天虎沉吟片刻之后咬了咬牙:"看在你贺大哥的情面上,我可以在资金方面多些灵活。"
"怎样的灵活?"贺铮追问。
郑天虎回答:"只要你继续履行双方的合同,我在偿付货款的时间和数额上将确保你采购原材料和企业周转的费用,也就是说,保证你们中纺集团正常生产。"
贺铮悻然:"你这样的灵活实际上还是为了确保我们中纺集团及时给你供货。"
郑天虎直言不讳:"咱们是一根绳拴两只蚂蚱,我在前,你们中纺集团在后,共同往前蹦嘛。"
贺铮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
郑天虎劝慰:"你贺大哥在中纺集团不过是每月几千元的工资,企业搞得再好也揣不进自己的腰包,想开了就顺气了。"
贺铮心中暗笑,区区工资算得了什么?同你们这对龙兄虎弟清算旧账才是真正的目的!不过,眼前的情况尚不能彻底撕破面皮,自己的估计不足导致陷入受制于人的被动,要转化目前的局势必须采取缓兵之计,也罢,暂且委曲求全。
"好吧,算你们兄弟狠。"贺铮终于做出了退让,"不过,你要言而有信,必须确保我们正常生产的资金。"
郑天虎信誓旦旦:"你贺大哥放心,兄弟我一言九鼎。"
贺铮站起身:"具体事情,我派丁大庆同你衔接。"
郑天虎也随之站起身:"我保证按合同数量给你提供足够的生产资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就多谢了,我告辞。"贺铮悻然欲去。
"你不能走呀。"郑天虎阻拦,"你贺大哥能够做出让步太不容易了,我得敬你三杯赔赔情啊。"
"算了吧,这样的酒我喝不痛快。"贺铮冷冷地回绝,执意而去。
郑天虎一脸得意之色。
此番较量,从表面上看似乎是贺铮败下阵来,实际上却是郑氏兄弟丧失了一个反败为胜的绝佳机会。假如,郑氏兄弟抓住贺铮撕毁合同的契机,干脆彻底反目,断绝资金的偿付,那无异于扼住了贺铮的喉咙,用不了多少时日,中纺集团就会陷入全面停产。这是一步致命的死棋,要想维持中纺集团的生产经营,最少也要注入上千万元的流动资金。靠打官司追讨欠款是远水不解近渴,靠市财政接济又过不了韩市长那一关,向银行借贷更是毫无希望,中纺集团尚有两个多亿的旧贷未还,而且企业资产已经全部抵押,即使银行愿意支持也是爱莫能助,谁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违章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