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传呼又叫：“440霍瑶外找。”霍瑶急忙应了一声，向窗外喊一声：“马上就来。”李益在外面听见，知道女孩子要梳头换衣，也就把自行车支起来，从包里掏出一本艾略特的诗集边等边看。女孩子们进进出出，李益没有留神。她们不是小玉，她们都没有灵魂。

霍瑶，当然不同。

不过三五分钟，女孩子一路跑下来，脸色潮红，白衬衣藕色裤子，如一朵娇艳的扶桑花。李益觉得心中爱情满溢，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霍瑶说：“你吃饭了么？我还没来得及吃呢，饿死我了。”两个人也不推车，就一起携手走到“大家”去。霍瑶叫了一客桂林米粉，李益叫了一笼包子。这时候天色还明亮，两个人挑了靠边的一个小桌子坐下。桌上铺的塑料布上有几滴辣椒油酱醋之类，霍瑶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小心地一点一点擦那桌子，都擦好了才抬头一笑。

吃到一半灯亮了，秃秃的灯泡挂在头顶，投下的影子格外的大而可笑。李益看着霍瑶拿小勺子挖辣椒小心翼翼往汤里加，沉默半晌说道：“小玉，我想跟你商量点儿事。”霍瑶一边加辣椒一边随口问道：“怎么？”李益说道：“我去年已经考了G，马上要申请学校了。”霍瑶手一颤，一大勺辣椒落在汤里。一片红瞬时散开，再也抢救不及。

霍瑶索性把碗推开：“你是说，你要去美国了。”李益看着女孩子睁大眼睛，只觉得满嘴发苦：“还不一定，要有学校肯给奖学金才行……”霍瑶打断他：“去几年？”李益无言以对。两个人拉手坐着，看着那碗桂林米粉慢慢凉下去。半晌霍瑶叹气：“可是你学中文，也出国……”李益说：“你放心。”霍瑶拿勺子扒拉着一碗米粉，后来她低声道：“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然后她说：“吃吧，都凉了。”

李益无奈，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包子已经凉了，馅儿涩在舌头上，上下不得。霍瑶用勺子喝了一口汤，哽咽道：“辣。”李益忙抽桌上的纸巾送过去，霍瑶不接，只是捂脸。李益手足无措，只能一个劲地叫：“小玉，小玉……”半晌霍瑶才放下手来，勉强一笑：“真是辣。”两眼微微发红。

话既然说过，就逐渐忙起申请的事情来了。因为霍瑶英语出色，李益的自述、论文都拿来请霍瑶校正。霍瑶晚上在灯下看过，耐不住性子，索性打电话过去：“李益，你怎么申请的是新闻专业啊？”李益笑：“傻子，纯文学将来怎么办？我还写了一份申请计算机的，明天给你拿过去。”霍瑶骇笑：“你？计算机？”李益道：“怕什么，美国人数学都差得很，未必没有机会。”霍瑶摇头：“未必，何况你的专项又没有考。再说你这么多年的专业不要了？”李益焦躁道：“小玉，你就别管了，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我总得想着咱们的将来。”

一句“咱们”，让霍瑶心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