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凑过来看着。芩仲从眼角看过去，隐隐有几缕头发，吓得不敢再看，只能说道：“这么瘪，肯定是胎破了。没工具修不了，还是先送你回去。”

安然想想：“好，那就麻烦你了。”

两个人把那车子半塞到喜美里，车厢太小，后盖只能半开着。幸好芩仲经常帮人搬家，车里备有绳子，正好用来把后盖拦住。安然的车子后座上挂了两个袋子，里面隐约是一些青菜面包一类。芩仲把那袋子放到后座，瓮声瓮气说道：“骑车买菜太累了，下回我带你去吧。”

安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淡淡说道：“不用，正好可以锻炼。”

车子启动，一阵钢琴声传了出来。安然沉默地听了一阵，才问道：“你有这张碟？”女孩子就坐在身边，芩仲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气袭人，熏人欲醉。他不敢看她，又舍不得不看，这时候听见她的问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嗯”了一声，停了半晌才说道：“你这盘，很好听。”

安然微笑：“多谢。”

车子沿着湖静静地开，琴声渐急。路边林木森然，间或从树叶的缝隙之间看见远山近水，只觉得安详而躁动，几乎杀机重重。安然等了一会儿，问道：“你最喜欢哪一首？”芩仲脱口而出：“每一首都好。”他停一下，终于把话说出来，“只要是你唱的，都好……”

年轻的男子把后半句话咽回去，他侧头看看坐在身边的姑娘。安然的嘴唇抿着，隐隐有一朵笑容在颊边。芩仲于是说：“其实我平常不听歌，我听不懂。”

这时候安然正在唱：

别问，别想，别明白

这一刻，这一生，

不必问，不必想，何必明白

……

安然微笑着伸手指路：“前面出口下去，第一个红绿灯右转。”

芩仲如言开下去，安然再指：“第三个红绿灯过了，有一条小路，从那里左转。那个路口不是很明显，你看到76号油站……”芩仲突然说道：“放心，我认识。”

安然安静下来，靠回椅子上。芩仲果然认识路，左一转，右一拐，停在路边。他沉默地把女孩子的车子从后备箱里取出来放在地上，然后闷闷说道：“你的车坏了，这两天我送你。”安然正要推托，却见这个男子沉默得几乎安详，转念说道：“好。”

芩仲临上车的时候说：“我叫芩仲，是电机系的……”

那姑娘微笑打断他：“我知道。你还是学生会的。”

芩仲喏喏两声，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过去：“这是我的电话，你要去哪里给我打电话，要修车也找我。”

车子离开的时候芩仲从后视镜里偷窥。他看见那女孩子扶着车子站着，那一天的阳光洒下来，披在女孩子的身上，有如图画。这一刻的景象长久地存在芩仲的脑海里，这么美，又这么短暂，有时候芩仲在回忆的时候会一遍一遍地质问自己：“这是真的么？”

其后的两三天，芩仲每天都守在电话旁边，而那电话却始终没有响过。

芩仲后来想，这一切，也许真的，只是一场西雅图夏天的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