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从头学习一门语言,又要完成学习和研究,还要逐步适应一种迥然不同的文化,新中国的第一批留学生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郭子恒[U4]:
“开始的第一年,我们每天都要花十几个小时学习俄语。除了七八个小时的睡眠外,处于清醒状态的全部时间――包括走路、乘车、购物、进餐,甚至于去卫生间等一切活动――无时不在背诵俄文单词或常用语。俄汉词典和记单词的小卡片一刻也不离身。最初那种有眼不识字、有耳听不懂、有口张不开的苦涩,比之战争年代的艰难困苦、饥寒交迫还要难耐得多。”28
1951年留学苏联的李振肃[U5]回忆道:
“那时学习真是分秒必争!一天学习十几个小时,能够在两节课中间休息的十分钟内,伏在桌子上打个盹,随即又继续全神贯注认真地捕捉老师讲的每一句话。列宁格勒夜长昼短,常在昏暗的早晨就进了实验室,晚上干到十一、二点是常事。晚上从实验室出来再回住处吃晚饭,睡觉就很晚了。设了两个闹钟早晨叫醒我。有一次实在太困了,两个闹钟一一响过,但在按住闹钟后一下又睡着了。不过猛地又惊醒了,赶快跳起来去上课,居然没迟到。29
凭借着战士一般冲锋陷阵的勇猛顽强,大部分学生不仅出色地完成了学业,其学术成果还得到了苏联专家的赞许。
1955年7月,塔斯社播发了这样一条电讯:
“苏联中央医师进修学院学术委员会授予中国医师潘世征医学副博士学位。他的论文被苏联著名科学家认为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潘世征一九五一年到莫斯科学习,那时他一个俄文字也不识。现在,在他的论文参考文献目录上已列有苏联作者的学术著作二百多种了。”
潘世征[U6]是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红军医学专家。出国之前,他已经是新疆军区后勤部政委兼卫生部部长。1951年,三十六岁的潘世征被派遣到苏联学习。在苏联学习期间,他学习极为刻苦,甚至连洗澡前往浴盆放水的这点时间,也要拿一本医学著作阅读。有一次,潘世征照例利用这个间隙读书,忽然感到脚下热气蒸腾。他低头一看,原来看书入了神,水从澡盆中满溢出来都没有发觉。对于潘世征的论文,苛刻的苏联导师给予了最优的成绩。而他在答辩时说的一口流利纯正的俄语,更令在场的苏联科学家个个目瞪口呆。30
然而,由于对当地生活不适应,以及对学习压力思想准备不足,个别学员在心理、身体上还是出现了一些问题。
1951年,国家副主席林伯渠在苏联进行了几个月的疗养和考察。期间,林老与新中国第一批留学生进行了密切接触,详细了解了他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林伯渠归国后,立即给刘少奇、周恩来写信,介绍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我们中央教育部此次送苏联学习工业技术的一批学生约三百余人,据大使馆反映,该次学生不懂俄文的占百分之九十五。教育部计划,是把他们分别送到各种专科学校去学习的,自然分的很零散,以致学生听讲困难,学校为之补授俄文,亦不方便。该学生等先无精神准备,一到莫斯科, 既听不懂话,又吃不惯饮食,加以气候亦殊,有的就闹起情绪来。并有个别(大约不止一二个)学生程度不够格,也为收纳该次学生的学校所不满。”
林老建议:
“以后若再派学生去苏联,须先在国内进行预备教育六个月或多一些时间(或于到苏联后,先集中教育一个时期)。首先教俄文拼音会话,尤其在政治上应先说明赴苏学习的必要性,加重其责任感。并须详细告诉他们到苏联以后的生活情形(如饮食、气候,这些是可以渐渐习惯的)。”31
林老的意见引起了周总理的高度关注。总理随即做出批示,指定钱俊瑞(时任教育部副部长)、安子文(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伍修权(时任外交部副部长)三人负责筹备留苏预备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