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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五分!五分!(7)

岁月无痕:中国留苏群体纪实 作者:单刚


刘恕[U24]提起了她大学时期的一位教授:

“这是一位著名的数学教授,非常有才华,只是由于曾经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而对女性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偏见。每次考试,对苏联女学生总是二话不说直接写三分了事。但是,只有对中国女生例外。他说:‘我看到了她们的努力,我了解她们的才干。我没法不给她们五分!’”

吴美蓉[sg25]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个故事:

“那是大学四年级的一次考试。我进入考场一看,发现除了我的任课老师外,还有一位从未见过面的老师。准备妥当后,我看到任课老师面前有人在回答问题,就不假思索地坐在了那位陌生老师的面前。当我完满地回答了所有问题之后,一幕令我惊讶的场景出现了:我的任课老师站起身,径直走到这位考官面前,声色俱厉地说:“这是我最好的学生。我了解她的水平。我决不允许你给她四分!”我后来才知道,这位考官有个习惯。在他此前的职业生涯中,还从没有一个学生从他手里得到过五分。我成了唯一的例外。”47

在乌拉尔工学院的荣誉墙上,至今悬挂着一张东方青年的大幅黑白照片。这就是1959年从这里毕业的中国留学生郭树言[U26]。

从大学三年级开始,郭树言开始了科学研究的历程。他凭借将自动控制技术与冶金铸造工艺巧妙结合的发明,在留学期间便获得苏联的两项技术专利。在乌拉尔工学院自动化实验室里,学生们至今还在观摩“郭树言线路”。在这里,郭树言创新性地应用了稳定器技术,使得继电器充电过程大大优化。

郭树言毕业答辩的时候,获得了一项殊荣――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市的电视台现场录制了他答辩的专题新闻,并在当晚的电视节目中进行了报道。一时间,一个中国青年学生成了当地的新闻人物。

在莫斯科第一医学院攻读副博士学位的徐静没有想到,刚刚到苏联第二年,她的一项发现,便永远载入了世界医学的史册。

徐静的研究方向是组织细胞学。一个在当时公认的论断“成年高等脊椎动物的神经细胞是不能再生的”,引起了她的疑问。她决定用事实来验证这一理论是否正确。

实验对象是大白鼠。为了取得有说服力的试验标本,徐静需要建立十个以上的观察组别,一组观察对象要解剖二十个鼠脑,每个鼠脑要切成四百到五百个切片。每个切片含有无数个脑细胞,而每个细胞都要在几百至两千倍的显微镜下一个一个地仔细观察。这意味着要用肉眼在无数个细胞中发现细微的变化,其难度可称得上大海捞针!除了观察外,实验过程包括取脑、包埋、切片、染色等程序,也都要徐静一个人完成,工作量之大令人匪夷所思。

“这里面没有任何诀窍可言,就是细心、耐心、恒心。在此之前,还没有人愿意吃这么大的苦,从事如此艰苦、细致、枯燥、琐碎的观察工作。”徐静平静地对我说。

在这样执着的探索者面前,大自然终于展现了它的奥秘。徐静捕捉到了大白鼠大脑神经细胞受损后,在未损伤部位脑皮层的神经细胞出现有丝分裂的全过程。一个医学界公认的理论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女研究生推翻了!

徐静的科研成果很快轰动了整个学术界。

年纪轻轻的她登上了全苏、乃至全世界组织再生学的论坛。台上,徐静用幻灯片演示科研成果;台下,十几个显微镜一字排开,供听众亲眼观察。没看标本时,各路权威往往排着队、晃着脑袋将信将疑;等到看完最后一个显微镜下的标本,便纷纷握住徐静的手:“徐静,你真了不起!我服了!”

今天的我们,已经很难体会五六十年代的中国留学生对于“五分”的那份执着的追求。我们更难以揣摩的,是在优异成绩后面蕴藏的那份沉重的使命感。

对于这个群体来讲,“五分”决不仅仅是个人颜面的荣耀。

这当中,蕴涵了太多对祖国的感恩和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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