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纯天然美女(2)

丁香花 作者:唐磊


当某一天我终于在实验室里听见两个小师妹议论着阿森是系里为数不多老实而又绅士的男生时,我差点把手里的正极电路接到另一头正极电路上。

此刻,当阿森看见我的嘴角边又浮现出他所熟悉的那种嘲讽时,当我的确又陷入滔滔不绝痛快如决堤长江的“内心”演说时,他以最快的速度又转移到了窗台边上,继续刚才的审美发掘和灵感寻找。

然而,适时响起的敲门声,暗示着阿森寻找的“美”可能在我们说话的当口上已经转移进了五教。

“请进。”我示意离门最近的小田去开门。

阿森也转过身来。

门慢慢打开,我有一种精神胜利的喜悦感。而阿森,我想,当阿森看见门口站的只是一个眉目平凡,身材尚可的女孩时,他也许会痛恨透露给他“内部消息”的那哥们儿,毕竟,精神伤害有时候也包括预期的巨大期望遭受严重的挫折。

来的总是客,人家是来采访我们的,何况她又不知道我们刚才交谈的内容,我想我应该做出一副乐队负责人的样子,对她表示欢迎,然后请她进门,然后开始面带微笑地听她的问题。于是,我轻轻放平脚边的吉他,向那女孩走去,而几乎在同时,我发现那女孩脸上竟带着几许愠色,她向小田轻声说了几句,小田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而后,女孩就转身离去,小田则悻悻地关上了门。

“艺术系的,他们在隔壁教室看观摩录影带,说我们声音太大了,影响他们的正常教学秩序,刚才那个是他们班的班长。”

一时间,我哑然失笑,回头看阿森,他摊开双手,向我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有时候,这就是生活,生活常常让你自以为可以掌握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然后把下一秒钟该发生的故事迅速转移到另一个时空里,我们都是生活手中的骰子。生活心情好时,他把我们平平整整地放在桌上,摆出各色花样来;生活心情不好时,他就随手把我们往桌上一抛,落在哪里,何时落下,那取决于生活之外的东西。

“阿森,你还打算继续趴在窗台上吗?”我重新抱起吉他,轻轻拨动一根琴弦,有时候,音乐是比语言更清晰的召唤。

阿森笑了笑,回到他的架子鼓前,小田也把他的酸奶盒抛进了垃圾筒。

其实,美女,或是其他,都只是用来逃避当下状态的借口。我们懵懂地意识到,却又害怕去发现。比如,我们热爱音乐,所以我们聚集在一起,以一个便于学校管理的某某协会或是社团的名义进行活动,我们从属于一串又臭又长的权力名词之下,而本质里我们又厌烦这种命名与规范,于是我们开始嘲笑自己集体“招安”的农民本性。比如,我们自以为自己是生活在社会边缘可以嘲笑别人嘲笑自己无所畏惧也无所在乎的英雄,可骨子里,我们又渴望得到别人的承认得到鲜花和赞扬,于是我们开始嘲笑自己“伪君子”式的清高。又比如……

于是,在思考中我们丧失思考的能力,在行动中我们失去行动的自由。

“整整一年了,我真的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行。”阿森敲打了一阵,突然颓然地扔下了手中的鼓棒,用手指重重地敲击着鼓面。

小田也停下了颤抖的手指,“阿森说得对,三石,勺子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面对它,尽快地找一个键盘手,这样我们的乐队才能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否则,即使是我们三个人在这里没日没夜地练,即使我们练得再好,我们还是缺少一条腿的瘸腿大象,站不起来了的。”

我没有回答他们,我不愿面对自己的心头被那根刺重新鲜血淋漓地剜开,那一刻,一种无可遏制的悲哀突然汹涌而来,仿佛冬天光脚站在海滩上,浪潮肆无忌惮地涌上沙滩,漫过你的裤脚,你在彷徨中试图逃离,但依然避不开浪头扑上光脚时那钻心的冷。

我不愿面对,小田和阿森又无力帮助我去面对――这就是我们的当下状态,这就是为什么小田开始迷上酸奶,阿森开始变本加厉地趴在窗台上看美女,而我,我则无可奈何地以一个负责人的身份负责地“督促”他们继续排练一些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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