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人民医院的采访非常重要,孙总的指示又是“一步到位”。新闻拼的就是个“新”,没时间反复,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是,希望丁洁亲自出马。丁洁不是不想“亲自”,但她丈夫出差在外,家里就剩她和四岁的女儿。要搁平时她会把女儿托付给邻居,这次不行,女儿夜里发高烧到四十度一,思前想后她呼了安叶。尽管安叶是要闻部最年轻的记者,但她要去不了的话,安叶最保险。
安叶七点半赶到人民医院,为省时间直接穿着裙子去的。采访完写完稿交给编辑看完通过,十二点;从报社到“雨林餐厅”快骑三十分钟,约的是十一点半,她不相信一个小时后,彭飞还能在那儿等。但是,等不等在他,去不去在她,万一他在那儿等而她没去,不仅失礼,更是失误。心里这样给自己打着气,安叶向“雨林餐厅”赶,快要抵达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鼓起的裙裾挂住了别人自行车的车把,稀里哗拉一连串三四个骑车人摔倒,安叶首当其冲。她从车和人堆里爬起,拉起车骑上就走,好在车没摔坏。
彭飞看到安叶时是十二点四十,他已孤身一人顶着压力坐了近两个小时。他微笑起立点头招呼,起码的涵养得有,他是男人。看到彭飞居然还在,安叶意外感动同时庆幸,还没坐下就急急忙忙讲述迟到原因,彭飞当即释然,为缓解对方歉疚同她开玩笑:“这么说,你是你们报社的主力了?”安叶纠正补充:“绝对主力。”说罢二人同声大笑。安叶的笑容明亮彻底坦率,不似一般女孩儿,要么不敢大笑,实在忍不住就捂住嘴笑,她不,坐他对面笑得他都能看到她口腔里粉红色的舌头;却一点不觉失态,非常生动,格外迷人。
彭飞心一阵急跳,下意识掩饰:“怎么想起穿裙子来啦?我以为你不穿裙子是不敢呢!这不不难看嘛,白色嘛,也算适合你,别说,你穿上还真有点像那个——”及时收嘴,差点咬着舌头。有的话可以想,不可以说,说出来就肉麻了。
安叶替他说:“像白雪公主,是不是?”
彭飞叫:“我的天!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服务员笑嘻嘻过来了,她负责这张餐桌。她因彭飞钉子般的精神行为被领班批几次了,束手无策。要是一般人她会下逐客令,可彭飞是解放军。她递上菜单,看小两口头对头点菜。不出所料,解放军等的人是女的,年轻的好看的女的,要不,怎可能在这儿一坐两个钟头?女的说要“鳝糊”,解放军赶紧扭脸对她重复:“鳝糊!”她往小本上记“鳝糊”,“糊”字写完左半边,圆珠笔掉地,低头去拾时,看那女的裙下小腿上一大片鲜红的擦伤正在渗血,上面沾着不少脏东西。她抬头问那女的:“你腿不上药行吗?别感染了。”
安叶和彭飞同时看到的那一大片擦伤,之前她一点感觉没有。
彭飞骑车带着安叶赶过一个又一个骑车人飞奔,上医院。前方是绿灯,他高声叮嘱安叶坐稳他要加速冲过去。搂住彭飞的腰最稳,可是哪好意思?寻思一会儿,安叶小心捏起了他军装的后襟。到路口了,左前侧一个骑车人一点预兆没有地向右拐去,横在了彭飞车前,彭飞反应相当迅速,猛捏死闸双脚撑地,站住。没想后面的安叶没防备给从车上摔了下来,不仅再次磕破了已结痂的伤处,裙子都擦破了。
彭飞气疼交加,呵斥:“叫你坐稳坐稳坐稳,你怎么就不能坐稳呢?!”安叶分辩:“我觉得坐得挺稳的——”彭飞一摆手,命令:“上车!”安叶上车。彭飞继续命令:“搂住我的腰!”安叶乖乖搂住他的腰。彭飞骑车走,恨恨道:“早这么着不是早没事了吗?莫名其妙!”安叶在搂住彭飞腰的情况下,身体尽量拉开与对方身体的距离,但是触碰仍不可避免。这让她不好意思,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脸在红,幸亏他看不到,也是仗着对方看不到嘴硬:“我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吗?”彭飞头也不回:“你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安叶噎住。她一向思维敏捷出言犀利,而今遇到了对手,或,强手,她被噎得心悦诚服。再强的女孩子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比她强能于她做主,让她能闭上眼睛不想不看,放心地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