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八十七街上绵延着一片褐色沙石大楼,奎因父子的家就安在其中的一座楼中。当初老奎因拗不过儿子,只得入住这片朴实无华的老式住宅区。尽管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但时至今日,老奎因仍时不时地抱怨此地“生活乏味,人物迂腐”。埃勒里丝毫不为爸爸的抱怨所动。他喜欢收集旧书,对古董也略知一二,而且他还是个恋旧的人,所有这些都足以令他心甘情愿地放弃对现代舒适生活的追求。
因此,你可能也预料到了,奎因父子住在这幢旧式大楼的顶层,他们家的大门是用一块历时久远的老橡木制成的。(门上挂了块小牌子,上书“奎因父子私宅”,这是他们贪图方便的唯一表现)引你进门的肯定是有着吉普赛血统的朱纳。一进门,便有一股混合着旧皮革与男性气息的浓烈气味迎面扑来。
前厅里挂着一幅大型壁挂(××公爵的谢礼――警官曾为他服务过,那件事一直都保持着低调)。这间屋子的装饰带有典型的哥特式风格。若不是埃勒里执意不允,老奎因恐怕早就把这屋子,连同一屋子的仿古家具,统统托付给拍卖行了。
他们家的客厅兼做书房,屋内堆满了书,东一本西一本地散放在各处。书房的屋顶上支着橡木桁架――质朴的大壁炉上安着宽宽的橡木壁炉台,炉台上方,挂着精制、古老的铁器――两把颇具武士精神的纽伦堡宝剑交叉着挂在墙上――旧式台灯、铜器、大件家具。靠背椅、长沙发、脚凳、皮靠垫、烟灰缸――名符其实的快乐单身汉乐园。
简朴、舒适的卧室就在起居室边上。
矮小、快活的朱纳负责父子二人的生活起居。他是个孤儿。埃勒里离家上大学时,孤独的老奎因收养了他。照顾主人,料理家务,构成了朱纳的全部生活。他既是贴身男仆,又是厨子、管家,有时也是父子俩的密友……
五月二十五日,周三早上九点――威妮弗雷德 弗伦奇夫人的尸体在弗伦奇百货店被发现的第二天――朱纳正在客厅里摆设餐具,这是一顿推迟了的早餐,埃勒里的缺席引人注目。警官坐在他心爱的扶手椅里,阴郁地盯着朱纳忙碌的双手。
电话铃响了,朱纳抓起了话筒。
“您的电话,奎因老爹,”他郑重其事地通报道,“是地方检察官打来的。”
老先生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电话走去。
“喂!喂,亨利……喂,有点儿进展。埃勒里似乎已经有些头绪了。实际上,是他自己这么跟我说的……什么 ……是的,依我看,这案子大有文章,但我肯定是摸不着头脑……得了,亨利,别拍马屁了!我可不会拐弯抹角……我把情况简要介绍一下吧。”
警官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在失望的谷底与兴奋的巅峰间跌荡起伏。地方检查察亨利 桑普森听得很认真。
“情况就是这样。”警官总结,“我觉得,埃勒里又在玩他的拿手好戏了。他昨夜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在钻研那几本该死的书……好的,当然了。我会向你通报进展情况的。可能很快就要麻烦你了,亨利。埃勒里总是时不时地创造些奇迹,我敢用明年一年的薪水打赌――噢,忙你的去吧,你这家伙!”
他挂上话筒,一抬眼,正看见埃勒里打着大呵欠从卧室里出来――一只手打着领带,另一只手掩着晨衣的衣襟,防止它们敞开。
“你总算起来了!”警官喊道,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昨晚几点睡的,小伙子 ”
埃勒里完成了高难度的双重动作,随手拖过把椅子坐下,连带着偷偷捅捅朱纳的肋骨。
“拜托别在这时候教训我。”他说着,伸手抓了片面包。“吃早饭了吗 没吃 都在等我这懒汉 多喝些奥林匹亚咖啡――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几点睡的 ”警官在桌边坐下,不依不饶地重复道。
“从时间上看,”埃勒里说着,喝了一大口咖啡。“是凌晨三点二十分。”
老先生的眼神不再那么凌厉了。“你不能这么干,”他咕哝着,伸手去取咖啡壶。“会把身体拖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