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很明白地告诉你,你头发里附着物的各种化学成分;我还能算出,如果你以光速飞往半人马座阿尔法星,需要多长时间,以及你最终到达后,已经是多大年龄;我还知道美国第三任总统的中间名是什么,现在财政预算赤字是多少,《卡拉马佐夫兄弟》的作者是谁,七韵步扬抑格里有多少韵脚。简直是个无所不知的小姑娘,保罗以前就这么说我。不过,不管妈妈怎么努力,我的数学成绩还是那么糟糕。
“我觉得他们绝不会犯那样的错误,”哈莉下了结论,“但无论怎样,不管你们是不是与SAD课程有关,总是能和它沾上点边儿。
再看看我吧——要是没有约会,绝对活不了。你看,当一位聪明的女士面对典型的十八岁少年,是很容易动情的,何况他还如流星般熠熠闪光。不过,你不必担心,妈妈曾跟我说过,在毕业典礼上,总会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那些念书期间从没拿过“C”以上成绩的男孩子,居然会瞬间变得聪明异常。要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随心所愿地跟喜欢的人约会啦。”
“哦,就如我说的,我只是想,估计能有点意思,”我叹口气,“我是说,我并不期望他能约我出去,只要他吹一曲法国号角,我就觉得浪漫极啦。每当号角响起,我眼前都会浮现出一幅幅迷人_0的画面:那秋日的晨雾,正飘荡于黑色森林之中……”
“嗯,不错,”她又转转眼珠,应声道,“你吃剩的放着吧,等会儿我一起丢掉。”
大家一直觉得斯密蒂·提布斯不大正常。自然,就有人觉得他走路也该与众不同,应该像机器人或什么怪物一样——不过,他们都太夸大其词了。他的姿势一如常人,但更显优雅。只是,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不容外人干涉。
隔一阵子,就会听见有人谈起他——这次考试谁分数最高?那个外星人呗。抑或是,奶油玉米粒会不会谋害我?不清楚,反正那个外星人也吃着呢,诸如此类。好像他一直存活于另一个时空里。只是我很讨厌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当然他肯定不在意的。
我总觉得,他的存在,给我的生活增加了挑战,因为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关注着他。也许我是想,迟早能发掘点他身上发生的新鲜事。不过,哈莉和考尔德的话颇有先见之明,观察斯密蒂·提布斯的日子,就如穿越混沌之旅般模糊不清。不久,因为厌烦至极,我不得不放弃了。
就在那时,考尔德决定,由他引荐我们俩认识。
那,好吧,谢谢。我都能估计出我们俩最初的青涩:“斯密蒂,这是我的好朋友金妮;金妮,这是斯密蒂——”接下来呢?要说见到你很高兴吗?应该吧。接下来的闲聊,变成了沉默寡言。不,不,不。如果距离保持合理,拿捏到位,外星人也该容易相处的,只是,一想到要慢慢走近他,我就感觉有点不寒而栗。
其实问题根本就在于,我是个胆小鬼。
我就是。我无法忍受奇异的东西,任何不正常的都不行,诸如精神分裂、死亡、医院、痛苦、疾病、恐怖电影,还有极度需要你的人。我尤其忍受不了独自一人晚上待在地下室里的感觉(保罗以前曾建议我试一试,就当是自我疗法)。
我就是个胆小鬼,我一直这样认为,也欣然接受了对自己的这种评价。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没什么特别让我丢脸或者惭愧的事发生,我会一直保持这样。
估计,爸爸妈妈也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我。或者说,他们情愿相信他们的女儿不是这样,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把我看成是个已经长大、成熟的姑娘,善良、慷慨,适应性强,还总是自信满满。事实还可能是这样的:他们照搬歌德的那套理论,按自己的期望来塑造我——谢谢,这经典的德国哲学。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人们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又十分接受不了。我能准确无误地猜出,要是我父母听说了有斯密蒂这样的孩子,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会要求我表现出淑女的样子,跟那个男孩交朋友。甚至有可能,他们要求我在每个周六下午之类的休息日里,带他去公园转转。最后,他们又不得不面对真实的女儿,失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