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从附近的哪个牧民的营地里跑出来的吧。”
“可是我们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有牧民的营地啊!”
“是没有看见,不过这是一头家养的狗,总不会是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的。”
那狗此时已经确信这陌生的环境暂时并不存在再一次俘获它的危险,向粥锅走过去。
格桑拖着铁链走到火光当中,伏下头颅覆盖了整个野营锅,贪婪地吞食锅里的肉粥。韩玛和杨炎远远地注视着这头突然从黑暗当中出现的大得可怕的灰狗。
自从逃跑之后已经两天了,格桑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东西吃。
摆脱了那辆紧紧跟随在屁股后面的卡车之后,格桑慢慢地颠跑了很久,直到天快破晓时才在一个凹地里沉沉地睡去。当中午它醒来时,最迫切需要的就是食物。被黑脸男人拴在草坡上养着的那段时间,有一点倒是很好,每天都可以按时得到足够量的羊肉,但也造就了它饕餮无餍的食量。
格桑也并不清楚自己跑了多远,不过它相信自己一直是向着牧场的方向奔跑的。
草地中出现一个小小的沼泽,远远地它就看见里面栖息着几只水禽。牧羊犬并不善于捕捉鸟类,不过在饥饿的驱使下,它还是拖着铁链冲了过去。还没有等它跑到水边,那几只白色的水鸟已经惊慌地长鸣着飞上了天空。它只好喝了几口沼泽中味道并不可口的碱水,然后继续向前奔跑。一直拖在后面铁链成为它真正的累赘,尽管脖子上长着厚实的毛,此时也磨得它脖子上的肌肉不断地因为刺痛而抽搐地跳动。
它就是在这种又饥又渴将近发狂的时刻,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最初它以为是黑脸男人和他的伙计又追来了。
格桑拖着链子走到一个土坡上。那是一辆陌生的吉普车,已经在小丘的另一侧停下,两个同样陌生的人正在拾捡着碎木,生火。
不久就从火堆那边飘来了两个人打闹的声音,飘来了肉粥的香味。火,此时对于一头离开人类庇护的狗来说是如此富有魅力,火的吸引几乎是不可阻挡的。在遥远的上古时期,终于有一群野兽克制了对火的恐惧,踏出了一步,就那样摆脱了荒野,成为人类的盟友。火,温暖,食物,主人。不可抗拒的火。
格桑在周围巡视了好久,确信并没有黑脸男人和那些伙计的气味后,一点点地向火光的中心靠近。
当这头狗终于把锅舔得干干净净抬起头时,韩玛把一只倒满了水的罐子慢慢地放在了它前面,然后又慢慢地退回来。格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低下头,此时它已经非常放心地舔食着里面的水,这是真正的淡水,不是它在沼泽喝的那种气味刺鼻的盐碱水。
“这狗真不错啊,咱们养着怎么样。”杨炎建议,“好像就是当地人说的那种藏獒,很不错的狗。”
“也许明天就会有人追上来把它要走的。”韩玛已经在帐篷里铺开了自己的睡袋。
在睡觉之前,杨炎试着接近这头吃饱喝足之后恹恹欲睡地趴在吉普车前的大狗,想牵住它后面拖着的那条铁链。不过那头看似昏沉的大狗像一个过于敏感的开关,每当他的手就要摸到铁链时,长毛下微闭的眼睛立刻闪烁出慑人的暗绿色荧光,威胁性的吼叫仿佛刚刚发动的高功率的摩托,嗡嗡地在他的耳边震响。他不得不缩回自己的手。
一次次地接近,那令杨炎胆战心惊的咆哮也随着距离的远近而起起伏伏。杨炎最后终于还是没有牵到那根铁链,只好满身大汗地爬进帐篷里。
“这狗实在太精明了,根本没有办法靠近。”
“还是别碰它。”正在借着头灯的光线写日记的韩玛抬起头。
“也许晚上它就会离开吧。”
“倒也不一定,看明天早上的情况吧。”
夜里他们在睡梦中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在帐篷周围节奏分明地移动,伴随着铁链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但他们太累了,并没有起来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