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高兴了:“哎呀,过去真没看出来,窝头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我去拿酒杯。”
窝头笑嘻嘻地说:“我过去也没看出来,嫂子倒真威猛,一劈手就把人家的脑袋给开了。”
橘子脸羞得跟葡萄酒一样红:“快别提那事了,我那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你们金龙宾馆的人都笑话我了吧?骂我是母夜叉吧?”
窝头说好听话是高手:“哪里,大快人心,谁不佩服你,都说古时候孟姜女哭长城替夫伸冤,旧社会红色娘子军消灭南霸天,今有钱夫人勇抓贪污犯,老百姓拍手称快,金州市地覆天翻。”
橘子笑骂窝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让你这么一说我真成了泼妇母夜叉了。
”
窝头端起酒说:“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我祝钱处长消灾免祸万事如意。”
钱亮亮家三口人就都端了酒杯陪了一陪,钱亮亮跟核儿干了,橘子抿了一抿算个意思,见核儿喝得干脆,就不让核儿再倒,窝头说:“没事,葡萄酒跟糖水似的,让孩子喝,喝酒这事也讲究童子功,从小就得练,长大了才能有酒量,什么场合都能应付。”
橘子说:“练啥不好,练喝酒,长大当酒鬼去。”
窝头说:“现代社会,喝酒还真就是本事,你让钱处长说,多少大事就是在酒桌上办成的。来,叔叔给你倒上,慢慢喝,别喝得太急就没事儿。”说着就给核儿把酒倒满了。
窝头跟钱亮亮一家三口混在一起吃吃喝喝了一阵,渐渐有了酒意,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絮絮叨叨地讲述钱亮亮关进去之后,市人事局怎么宣布公开竞争民主推选无效,黄金叶怎么趾高气扬地回到了总经理的位置上,他跟齐红回到原来的起点怎么狼狈不堪却又得忍气吞声,大骂黄金叶阴险毒辣,仗着跟常老大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自己贪污腐败还反攻倒算破坏改革……
窝头在那里没完没了地说,钱亮亮跟橘子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儿,窝头对橘子说:“嫂子,你砸黄金叶那一烟灰缸可真替我们解气了,你猜齐红怎么说?她说砸得太轻了,最好一烟灰缸把她砸死。”
橘子说:“我要是把人家砸死了,你们既解气又能官复原职是不是?我呢?不枪毙也得判无期,别的不说,真的那样了,我们家核儿谁照顾?”
说到核儿大家才想起来看看他,核儿却已经扒在桌边上醉醺醺地睡着了,葡萄酒只剩下了小半瓶,这小子趁大人说话不注意他,自斟自饮,居然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子葡萄酒。
橘子连忙把他抱起来:“就怪你,练什么喝酒,把孩子都练醉了,你们唠着我安顿他睡觉。
”说完就抱着核儿走了。
窝头说的这些事情钱亮亮都已经知道了,提起这些事情他就又想起了人事局局长那天说的话,便板起了脸对窝头说:“老沃,今天咱们之间没有处长也没有上下级,你如果把我当朋友、哥儿们,就给我说句实话,如果不愿意说,今后咱们除了上下级关系就再也没别的了。”
他说的严肃认真,窝头有些紧张,也清醒了许多:“钱处长,我啥时候骗过你?你想知道你就问,只要我知道的我绝对实话实说。”
“竞争上岗的时候,你们在背后搞没搞名堂?”
窝头愣了,显然他没有想到钱亮亮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来,也没有作好实话实说还是打马虎眼的思想准备,小眼睛嘎巴嘎巴,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正在斗争,片刻神情又松弛下来,小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尴尬地笑着说:“啥事都满不过你,这件事情不是我不愿意说,一来是说出来挺丢人的,二来说也没啥意思,参加竞争的就那么几个人,谁都在暗地里做小动作拉选票,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笑话谁黑,有啥可说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干工作谁也说不出来啥,可是小毛病也不少,说话不注意场合地点也不会掌握分寸,难免会得罪人,尤其是客房部的那些小娘儿们,对我有看法我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不做做她们的思想工作吗?其实我也没做啥,就是请她们吃吃喝喝,再说点好听的奉承话,许点用不着兑现的愿,这有啥吗?这就成了搞非组织活动,私下拉选票了?再说齐红跟黄金叶,哪个不搞地下工作?黄金叶分别找我们餐饮部的人谈话,说我多坏多坏,她一直想给我们的厨师和服务员增加岗位津贴,提高劳保待遇,就是因为我不同意才没办成。
如果这一回她继续当总经理,就要调整餐饮部的领导,不让我再当餐饮部经理了,给每个人增加十块钱的岗位津贴,每年的工作服由一套增加到三套,这算不算搞非组织活动私下拉选票?多亏我事先对餐饮部的人打了预防针,大家对这些事心里都有数,才没被她拉过去。再说齐红吧,表面上看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折腾得更凶,她的目标主要是对着黄金叶去的,她认为我不是她的对手,最多能当个副职,而且我也能削弱黄金叶的能量,所以她倒没对我干啥。平常她就挺能伪装拉拢人心,谁都不得罪,这个时候拉拢人就更容易一些,对了,那些告黄金叶的信基本上都是她鼓动别人写的,有的还是她亲自动手写的,这都是别人亲口告诉我的。”
钱亮亮自从听了人事局局长的话,就预感这种事情可能存在,今天亲耳听窝头老实交代,预感得到证实,有些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还要卑劣,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傻瓜,让人家哄着吃了大便还告诉他这是年糕,心里头窝囊,忍不住感叹:“还是我们党英明伟大,没有搞西方自由民主直接选举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