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对我好的,会吗?"
她娇小,极像个女孩子,大眼睛里闪着奇特的光芒。他心跳到了喉咙,爱和欲望使得他恍恍惚惚地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我会的。"他说着把她越楼越紧。紧紧的拥抱使她得到了抚慰。她纹丝不动,贴在他的胸前欲与他融为一体。他放任自己,忘记了过去和未来,沉浸在两人的这一刻韶光里。他得到了她,和她一起,除了他们俩再也没别的什么了。虽然表面上他们陌生,可他们在拥抱中超越了表面上的生分,返璞归真了。可到了早晨,他又不安起来,对他来说,她仍然是陌生的。在恐慌中他感到自豪,因为他相信他配得上她。她呢,在重返生活的这一时刻,一切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焕发出了精力和欢乐,弄得他一接触她就感到些噤若寒蝉。
婚姻,使他变化很大,一切都变得遥远、毫无意义了,因为他懂得了强大的生命源泉之所在,他的目光对准了一个新的世界。他真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浅薄。他眼前的一切事物,他使唤的牛群和起伏的茁壮麦苗,一切都显出一种新鲜而宁静的关系。
每次回家,他走起路来都显得稳健,充满希望,好像他将要得到不可名状的齐天洪福似的。晚饭时分,他来到门道里,犹豫了一下才进屋,为的是先看看她在不在。他看到她正在往擦得发白的桌子上摆盘子。她手臂纤细,身段窈窕,穿着一身长裙。乌黑的头发用发带紧紧地扎起来,发型很标致。反正说来说去这是她的头,标致、动人,向他表明她是他的女人。她身着长裙,衣服很贴身,腰上围着丝绸的小围裙,乌黑的头发梳得很光滑。她在屋里忙来忙去,她的头对他显示出所有细微和内在的美。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女人,他了解她的本性,他能驾驭她。他似乎跟她就是这种关系,就是这样过日子的。他是和一个陌生、难以揣度、难以估量的人在一起过日子的。
他们并没有有意识地注意对方。
"我是掐着钟点回来的。"他说。
"你回来啦。"她就以这么一句话作答。
他要么去找狗,要么去找孩子(孩子在他就找孩子玩)。小安娜整天都在农田上玩耍,常常跑回来向妈妈喊叫一阵,张开双臂抱住妈妈的裙子让妈妈搭理她,让妈妈抚摸她一下,然后她又忘乎所以地跑出去玩了。
布朗温在和孩子或同胯下的狗说话时,总会注意到穿着紧身的黑罩衫、披着披肩的妻子正扒在墙角的橱子拿东西。他心里一动--她是属于他的,他也属于她。他意识到他是靠她生活的。他拥有她吗?她会永远在这儿吗?也许她会离去?她并不真正属于他,他们的婚姻也不是真正的婚姻,她可能会离去。他并不感到自己是主人,是丈夫,他不是她孩子的爸爸。她属于别的地方,任何时候她都可能离开他。他总是被她牵着,心里总激荡着难以满足的欲望。他不管到哪儿做事,都必须赶回家来。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离她不够近,总不满足,总是不能平静,因为说不定她就会离他而去。
到了晚上他就高兴起来了。在院子里干完活儿,回屋来洗净手脸,当孩子入睡后,他可以手持他那长长的白色烟头在火炉旁坐好久(炉架上放一杯啤酒),他能感觉到她坐在对面绣着花儿,她或许还会跟他聊点什么。这让他感到平安无事,直到清晨。她自己什么都干,很少言语。有时她抬起头来,灰色的眼睛里透出奇特的光芒,这目光跟他和这个地方毫无关系,这眼神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思,她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主要是回到了她的童年和跟爸爸在一起的姑娘时代。她极少谈到她的第一个丈夫,不过,有时她会眨着明亮的双眼回顾起她的家来,向他讲过去那混乱的年月,讲她和父亲去巴黎旅行,讲起当一阵自欺欺人的宗教狂热横扫全国时农民们的疯狂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