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个从琥珀门来的叫麦利奥特的假圣人似的农夫把她惹怒了,那人管她叫臭鼬。
"哟,你是个臭鼬啊!"
"我才不是呢。"她气坏了。
"你就是。臭鼬就是你这样的。"
她思忖了一会儿说:
"那,你就是,是个--"
"什么?"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
"你是个罗圈儿腿。"
他真是个罗圈腿。人们立即大笑起来。人们就喜欢她这股子犟劲儿。
"嗨,"麦利奥特说,"只有臭鼬才这么说。"
"什么,我是臭鼬?!"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就爱逗她。
"唉,我的小姑娘,"布莱斯威对她说,"你看这羊毛怎么样?"
说着他摸了摸她那微微发光的头发。
"这不是羊毛。"安娜说着生气地扯回自己那被侵犯的头发。
"那,这是什么呢?"
"这是头发。"
"头发!啥子地方长这样的头发?"
"啥子地方?"她学着他的口音,奇怪极了。
他没回答,反倒快活地叫了起来。他让她讲了土话,这是个胜利。
安娜有个对头,人们叫他"花生仁儿耐特",或叫他"耐特花生仁儿"也行。他是个先天性侏儒,长着内八字脚,走起路来衣服的下摆飘来飘去的。这可怜的家伙在酒店里卖花生仁儿出了名。他说起话来着三不着两,一张嘴人们就笑话他。
安娜在约翰酒店里第一次见到他,等他一走,她睁圆了眼睛问:
"他为什么走起路来那个样子?"
"他可没治了,小鸭子,他天生就那个德性。"
她想了一下,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又想了想,红着脸叫道:
"他是个吓人鬼。"
"不,他倒不吓人,他一走路就得那样儿。"
当可怜的耐特似滚似爬地进来时,她就溜走。要是有人给她买耐特的花生,她就不吃。要是农夫们用骨牌赌花生,她就生气地大叫:
"那是脏家伙的花生。"
于是人们开始对耐特反感起来,不久他就被迫到另一家酒店去了。
现在,布朗温暗下决心要让安娜成为一个贵妇人。他在诺丁汉的哥哥阿尔弗莱德成了一位医生的遗孀的情人,那女人受过教育。这桩事成了一宗大丑闻。他哥哥常把自己的老婆和家人丢下,以朋友的身份到德比郡她的住处去,几天后再回家。偏偏没人敢说一句。他脾气犟性子直,声称自己是这寡妇的朋友。
有一天布朗温在车站上碰到了哥哥。
"你这是去哪儿?"弟弟问。
"去沃克斯沃斯。"
"我听说你在那儿有朋友。"
"嗯。"
"我要去那儿时我会去看你的。"
"请便。"
汤姆o布朗温对那女人感到极为好奇,第二次去沃克斯沃斯时,他就打听她的住处。
他找到了一座靠峭壁而建的漂亮住宅,这座宅第俯瞰着坐落在盆地那一边矿坑里的古老城市。福比斯太太正在花园里忙着,她高高的个子,花白的头发,一边走来一边脱下厚厚的手套,放下剪刀。正值秋天,她戴着宽边草帽。
布朗温脸都臊红了,红到了耳根,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说:"我觉得我应该来看看,既然知道你是我哥哥的朋友。我以前来过沃克斯沃斯。"
她马上认出他是布朗温家的人。
"您请进吧,"她说,"我父亲正卧病不起。"
她把他带进一间摆满了书籍的客厅,屋里还有一架钢琴和一个提琴架子。他们聊了起来,她的话言简意赅,娓娓道来,她的仪态更是庄重。这样的房间布朗温从来没见过。屋里的气氛显得坦率、舒畅,就像在山顶上那样畅快。